王維山水詩禪意探析

【摘要】：唐代佛教的發(fā)展興盛對王維的詩歌創(chuàng)作有著巨大的影響，因而他的山水詩中蘊含著濃濃的禪意。他把佛學思想與詩歌完美融合，碰撞出俊逸空靈，禪味無窮的山水詩歌作品，在群星璀璨的盛唐詩歌史上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

【關鍵詞】：佛學；禪意；山水詩；王維

一、禪意產(chǎn)生的原因

（一）唐朝佛學的興盛發(fā)展

佛教源于印度，兩漢時期傳入中國，隨后在中國這塊優(yōu)秀的文化土壤中扎根發(fā)芽，茁壯成長，并逐漸與我們本土文化相融合，與儒教、道教成為三足鼎立之勢。在兩晉后的很長一段時期里，佛教的興盛傳播對文學的繁榮發(fā)展起到了推動作用。禪宗與詩文相融合這一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更成為這一時期文學浪潮中獨具特色、的一面。王維就是在這樣一個時代出生的，并且王維一生都信奉禪宗，他的思想和創(chuàng)作也都深受禪宗的影響。他的習禪歷程是從北宗禪開始的，隨著北宗禪的衰落，王維從北宗禪轉移到南宗禪，但北宗禪對其思想的影響是貫穿他一生的。禪宗的本質是萬物皆空，頓悟成佛，靠內(nèi)心的自省而達到空明澄凈的狀態(tài)，從內(nèi)心的不自由走向自由。相對于那個時代的道教，禪宗的思想是比較消極的，是美好理想幻滅之后的產(chǎn)物，比較符合受排擠的知識分子存在的內(nèi)心感受。被禪宗吸引的士大夫，存在于對封建秩序既依附又厭惡的矛盾心情之中，因此也非常容易接受禪宗的這種從不自由中尋求解脫的精神生活方式。

（二）篤信佛教的家庭環(huán)境

家庭環(huán)境的熏陶也對王維禪意的形成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王維的家庭具有濃厚的佛教氣氛。王維的母親是一位虔誠的佛教信徒，王維的字“摩詰”就取自《維摩詰經(jīng)》，她得拜禪師大照普寂，是禪宗北宗首領神秀的弟子。《后漢書·王維傳》記載的“事母崔氏以孝聞”，說明王維是個孝子，受母親的影響很大。加之，王維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中年喪妻后終身未娶。岑寂的獨身生活也使他的意志多少消沉了一些，禪宗的思想影響他，他所歷經(jīng)的家庭環(huán)境也使他更愿意在禪宗中獲得精神的解脫。因而王維筆下的山水田園詩，就更增添了幾分雅韻與禪悟的意味。另外，王維的弟弟王縉與普寂的弟子廣德是知交，廣德的弟子曇真去世以后，王縉為其撰寫碑文，曇真的弟子正順事晉猶父。可見，王維出身的家庭環(huán)境浸潤著濃郁的宗教氣息，這無疑是其作品與佛教禪宗相交融的一大潛在因素。

二、王維山水詩歌中蘊含的禪境

（一）萬物皆無之空境

王維的詩歌，尤其是山水田園詩作為其釋放情感的載體，廣泛的展現(xiàn)了“空”的思想。如《鹿柴》：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初讀這首詩，就給人一種清冷孤寂之感，然再細細品味，就能發(fā)現(xiàn)其中蘊含著深刻的禪學思想。首句一個“空”字，總領全詩，既描繪出山林的空曠寂寥，也說明了作者內(nèi)心的平靜無波瀾。“人語響”是有聲，“返景”是有色，詩人將聲色交織著來寫空山，巧妙的體現(xiàn)出禪家“一切聲色皆虛妄”的教義。空山幽靜寂寥，人聲飄渺悠遠，斑駁的日光傾瀉在碧綠的青苔之上，這是呈現(xiàn)在作者眼前的山林，是作者內(nèi)心感受到的山林，也是禪定后所達到的萬物皆空的境界。只有拂除內(nèi)心一切的現(xiàn)實之象，把所有聲色轉化為心外之物而漸漸隱沒，才能收獲心靈的徹底空明澄澈。

（二）萬物皆止之靜境

王維雖然后期由北宗禪轉向南宗禪，但北宗禪對其的影響是貫穿一生的。北宗禪要求坐定修心，禪定后，才能返璞歸真，褪去內(nèi)心的浮華，回歸于真我。比如《鳥鳴澗》：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月出驚山鳥，時鳴山澗中。

這首詩巧妙地運用動靜結合的寫作手法，描摹了一幅靈動的夜景圖。一個“閑”字就能看出詩人內(nèi)心的閑適與寧靜，只有排除心中的雜念，達到內(nèi)心的寂然澄明，才能察覺常人難以察覺的東西。仿佛能聽到桂花落地的聲音，這顯然是一種夸張，是不可能的，不僅反映出夜晚的寂靜，更體現(xiàn)了詩人入禪后內(nèi)心的寂然寧靜。鳥兒在山澗鳴叫，仿佛是被月亮的出現(xiàn)驚嚇住了似的。人內(nèi)心的寧靜與花落的動態(tài)以及夜晚山的寂靜與鳥的鳴叫，這一靜一動形成鮮明的對比，讀之，使人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富有禪意。

（三）萬物皆虛之淡境

世事無常，如果不能圓融地看待世俗的價值和行為常規(guī)，就會陷落虛妄的意念中。王維正是認識到了人生的虛無，面對人生才采取一種淡然適之的心態(tài)。如《辛夷塢》：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fā)紅萼。

濺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作者以極其平淡的筆法描繪出這樣一種圖景：在寂靜無人的山澗之中，辛夷花在山中默默地自開自落，不喜不悲。在人跡罕至的深山之中，無人欣賞也不期人欣賞，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頓悟與無所不適的超然。充分體現(xiàn)了詩人對辛夷花高潔淡雅品格的歌頌與贊美，同時也表達出詩人對超脫世俗之精神的追求與向往。這首詩以沖淡見長，詩人并沒有刻意雕琢，以極其平淡自然的手法描繪了一個與世無爭，清麗淡雅的芙蓉花的形象。其實也是詩人自身的寫照，仕途之中雖無人賞識，但仍舊堅持自我，不在世俗中隨波逐流。

三、王維山水詩中以禪入詩的影響

（一）對唐朝山水田園詩的影響

在盛唐詩人中，王維不僅是與佛教打交道最早的詩人之一，而且也是大量創(chuàng)作佛教詩的一位詩人。王維集中的這些佛教詩，既為唐詩題材領域的開拓與擴大做出了卓有成就的貢獻，又使得他自己的人生哲學也因此而由儒到佛到禪，其藝術審美觀也因此而更為豐富與深邃。作者筆下的山水田園，一切都顯得那么自然，那么寧靜，而詩人寓入其中的文學性、形象性、藝術性與審美觀照等，即都因此而得到了更進一步的升華，因之其境界的開拓與意境的創(chuàng)造，也就自然更具深度與廣度。有意識的將禪趣、禪味、禪法等引入山水詩進行創(chuàng)作，是王維佛教詩所的鮮明特點。這一特點的存在，對于唐代山水詩乃至其后的整個山水文學史的發(fā)展來說，無不起著積極的影響和推動作用。東晉的山水詩大家謝靈運，他的山水詩受玄學玄風的影響不言而喻，而王維的山水詩受佛學佛理的影響也較鮮明，但二者卻又明顯的不同。謝靈運的山水詩因與玄學聯(lián)系密切，往往帶有“一條玄言詩”的尾巴，因而被文學史家們稱為“有句無篇”；而王維的山水詩卻能從佛學中吸取精華，所以對境界的開拓與意境的創(chuàng)造，乃是特色獨具而面目全新的。

（二）對后世人們精神價值的影響

王維的詩現(xiàn)在存有374首，他的詩內(nèi)容豐富，題材多樣，主要有邊塞詩，抨擊社會詩，情感詩，山水田園詩。這些詩都有千古傳誦的佳作，取得了較高的藝術成就。王維篤信佛教，他的不少山水田園詩，往往在對自然美畫面的生動描繪寄寓著某種禪意。王維在詩中所表達的精神世界具有時代共性，“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山居秋暝》），女人在家洗衣做飯，男人外出捕魚養(yǎng)家。在這清幽的山林之中，沒有徭役的繁重，有的只是浣衣回來大家聚在一起的交談嬉笑，鄰里之間的和睦相處，人與人之間的那份和諧共存。“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終南別業(yè)》），這句詩雖語言平淡，然意境卻悠遠深長。走到水的盡頭，沒路了，何不席地而坐，看天空中云朵的翻騰？以現(xiàn)代人的思維去解讀王維的詩，有利于我們更好的融入這個社會，更好的態(tài)度去面對生活，面對自己的人生。

四、結語

王維是盛唐杰出的詩人，從他那富有禪意的山水詩中，我們不僅能感受大自然的美好，同時還能滌蕩我們的心靈，給予我們慰藉。蘊有禪趣的詩也成為王維獨特的風格，在他的山水詩中，詩人很好的將禪趣融于青山碧水之中，給人一種“空、靜、淡、遠”之感。讀之，能夠輕易的感染人的情緒，使人與之產(chǎn)生共鳴，從而由心底里生發(fā)出一種恬淡悠遠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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