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代彝族作家基默熱闊以其清新的情調和濃郁的民族風格,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他的小說《伙子書記》以敘述與描寫相結合,塑造了一位剛正不阿的年輕彝族干部形象。文章通過對作家生活經歷與語言修養的探討,剖析了基默熱闊語言風格形成的主客觀原因,并且在相關學者研究的基礎上,借鑒網絡文學語言、漢語修辭學等相關理論,從語言技巧、語言特色兩個方面對《伙子書記》的語言風格進行系統的分析和論述。從而得出結論:基默熱闊的語言風格,從內到外都浸潤著一種散淡,超然的氣韻。
【關鍵詞】:基默熱闊;語言風格;《伙子書記》
基默熱闊是當代云南籍彝族作家,主要作品有《小路彎彎》、《悶笛累》、《惹比尤諾的親事》、《到尖沙拉達去》、《春雨》等,其中《伙子書記》是收在《少數民族文學》中的短篇小說,其獨特的語言風格吸引了眾多讀者。基默熱闊是吸吮本民族傳統文化的乳汁長大的。他的祖父是從涼山遷到云南永仁高寒山區來的,他的祖母會講許許多多民間神話、傳說和故事,會唱許許多多彝族長篇敘事詩和古老歌曲,基默熱闊從牙牙學語的童年時代開始,就在傳統的民歌和兒歌聲中長大,他聽到過數不清的優美動人的故事,從小就懂得了許多彝族傳統的風俗習慣、生活禮儀,掌握了本民族生動優美的語言。他十二三歲就開始寫作,在教室里寫,在山區小油燈下寫,背糞的時候也在念念有詞地構思自己的作品。1980年初他參加楚雄州文聯舉辦的文學講習班之后,逐漸懂得了文學事業的重要作用,立志要用自己民族的語言,寫出自己民族的心聲,于是他十分勤奮地開始了自己的創作道路。從他的作品里我們看到了彝族人民的生活和斗爭,看到彝族人民的精神風貌。體現基默熱闊這種民族特點的,除了彝族人民的心理素質、性格特征外,還有那些來自人民的來自彝族民間口頭文學的語言。[1]彝族文化這塊肥沃的土壤造就了其獨特的語言風格。
眾所周知,小說是塑造人物、敘述故事、描寫環境來反映生活、表達思想,小說的直接目標就是刻畫人物、描寫環境、烘托氣氛、醞釀感情。無論敘述、對話、分析、推理都離不開語言,語言起著描摹人生的作用。本文從以下兩個方面對基默熱闊的短篇小說《伙子書記》的語言風格進行了研究。
1.語言技巧靈活多樣
1.1先抑后揚手法的純熟運用
先抑后揚,也叫欲揚先抑,是一種寫作手法,指為肯定某人、事、物、景,先用曲解或嘲諷的態度盡力去貶低或否定它的一種構思方法。運用此種方法要注意抑少揚多,揚能壓抑。先寫壞的,后寫好的,久好像山峰要用低谷來襯托,前后形成鮮明對比,使文章更精彩,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這種語言技巧是,作者把自己準備著力表現的人物,不妨先壓一壓,這樣,“揚”的時候更有力。比如,寫琪沖木澤書記的時候,他以第一人稱的寫法轉述張副書記的話“依落公社的黨委書記是一個自命不凡、專橫決斷、搞獨立王國的人。他是民族學院畢業的學生,名叫琪沖木澤。他有一套歪理論你要是聽信他的話,日子也會過顛倒的。下鄉碰著這么個地方,真是倒霉透了;搞得不好,就得香著來臭著回去”這些描寫從側面刻畫了一個我行我素的、專制蠻橫的“土官”形象,讓讀者以為他刻畫的是一個反面人物。后來筆鋒一轉,用大量的篇幅寫了琪沖木澤是如何“頂風作案”,如何以身作則,如何深入到百姓中去,幫老百姓干實事。最后發出“啊,琪書記、、、、、、的感嘆”。聯系上下文,我們就不難發現,這句感嘆暗含了無比的尊敬和崇拜。
1.2豐富的修辭格運用
“修辭是為了增強語言的表達效果,借助特定的語境,對語言進行特殊運用、具有一定格式的言語形式。”[2]修辭格是語言藝術的表達,是有意味的形式,理解修辭格的含義,就是把握其言外之意。基默熱闊的小說巧妙運用各種修辭格,讀者隨處可見其作品富含多姿多彩的藝術語言,他的作品《伙子書記》運用了比喻、排比、夸張等修辭格。
1.2.1比喻
比喻是根據聯想,抓住本質不同事物之間的相似點,用一事物來描寫所要表現的另一事物的修辭方式,比喻也稱譬喻。比喻包括暗喻、明喻和借喻比喻要求貼切、形象和新奇。它給人聯想的思維以驚醒,卻又不違背情理,也就是小說語言要求的要遵循情感邏輯。 基默熱闊在《伙子書記》中運用了大量的比喻,在此,筆者從喻體進行分析。如:
(1)山路像一條土黃色的飄帶,迤邐曲折地奔向原始森林中。
(2)有幾句有分量的話,像錘一樣敲在我心上。
(3)這個人個子雖小,聲音可不小,就像打雷。
(4)他像一只松鼠,靈巧地從丈把高的坡上跳下來。
(5)他一聽,就像靈敏的山麂,頓時東張西望起來,迅速從肩上取下火藥槍,便刮風一樣順著山梁跑下河去。
(6)初學理發就碰上個癩痢頭。
(7)院心里,一位又矮又胖的圓頭黑老倌正像廟里的彌勒佛似的挺著肚子,四仰八叉地靠在墻邊編竹子。
(8)我覺得仿佛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身上,他在用一個共產黨人的氣魄承擔著。
“山路像一條土黃色的飄帶”,這里把山路比喻成“土黃色的飄帶”是比較形象傳神的,像飄帶的山路,他是狹窄的、難走的,交代了依落這個彝族地區惡劣的生存環境。“像錘一樣敲在我心上”,傳神地道出了張副書記的話對“我”的影響程度之大。例(4)(5)中“他像一只松鼠”、“就像靈敏的山麂”,“松鼠”“山麂”這兩個意象道出了的寫出了琪沖木澤手腳麻利、干練的小伙子形象。“癩痢頭”指的是“難以相處之人”。讀者可以感受到“我”以為琪沖木澤是張副書記口中那個專橫決斷的人而產生的內心的那份煎熬與無助。“一位又矮又胖的圓頭黑老倌正像廟里的彌勒佛似的挺著肚子”,又矮又胖而且還黑,這種說法,給人的直觀感覺就一個字“丑”,但喻體彌勒佛卻又流露出此人瀟灑可愛的性格,這種寫法能抓住讀者的眼球,增強讀者的閱讀興趣。例子(8)中,用“一座大山”來比喻“人民的利益”,突顯了琪沖木澤有擔當的鐵骨錚錚的男子漢性格。
1.2.2夸張
“為了表情達意,運用遠遠超過客觀事實的說法來渲染強調某事物,造成鮮明形象和獨特意境的修辭方式叫夸張。”[3]夸張修辭格創造的語言在規范的語言搭配中,顯得言過其實,超越了客觀邏輯。但是這樣的語言創造出獨特的語境,突出鮮活的形象特征,基默熱闊的小說《伙子書記》也不乏這種語言的出現。例如:
(1)“五八年我老漢吹出黃水來,淹死了一家五口人,受了這十幾年的狗屎罪,還要吹呀?”
(2)“我的天,你這油肚越來越大了,起碼可以裝一百斤板油外加五斗糧食。”
(3)琪書記仍然鐵青著臉一個勁地來回走著,似乎要把地踩穿。
“五八年我老漢吹出黃水來,淹死了一家五口人”這樣的語言言過其實,卻形象的刻畫出了一個嘴上功夫了得的彝族老頭形象。“你這油肚越來越大了,起碼可以裝一百斤板油外加五斗糧食”,這樣的極其夸張的語言給讀者傳達的是一位大胖子形象,這種夸張的修辭手法能激發讀者無限聯想,加強語言的生動性和形象性。“似乎要把地踩穿”,“踩穿”二字足以表明琪沖木澤強大的責任心以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決心。這樣的語言比起直接敘說事實則更生動形象,更能傳達出它的意味性。
1.3善于強調細節
細節描寫是文學作品中對人物動作、語言、神態、心理、外貌以及自然景觀、場面氣氛等細小環境或情景的描寫。細節描寫在刻畫人物性格、豐富人物形象、連接故事情節、豐富作品內涵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生動的細節描寫,有助于折射廣闊的生活畫面,表現深刻的社會主體。細節描寫往往只抓住人物的細小動作、簡短的話語、細微的表情來刻畫人物,并不需要做過多的細致描寫。細節強調形成的語言風格是生動的,《伙子書記》里:這老頭一見琪書記,便故意解開紐扣露出黑肚皮,嘻嘻哈哈地迎了上來,甜聲甜氣叫到‘琪書記’、、、、、、
說著,點燃了紙煙,美美地咂了一口,濃濃地吐出煙霧,伸伸懶腰,軟綿綿地叫道,‘嗬喲喲喲,真個安逸死啰,我老漢這晚福可真不淺。嘿嘿嘿、、、、、、”讀者雖沒見過這老頭,但通過基默熱闊的細節描寫,可愛的老頑童形象生動地站立在讀者眼前。
2.語言特色清新獨到
2.1口語化語言的使用
口語化語言就是用民間語言,用鄉間俚俗,用各地的方言“土語”,使小說的人物生動鮮活起來。小說人物語言的口語化如果繁雜,就會變成讀者討厭的文縐縐的書面語言,而基默熱闊對口語化語言的掌握就恰到好處,如“不要問給吃過飯,要問給喝過水”,這里的“給”是云南地區最具特色的方言,有“有沒有”之意。“種下去不出苗還不是白拉拉的”、“明后天我領你去串她一個”、“現供銷社繞著錢字扯皮”,其中,“白拉拉”“串”“扯皮”這些方言俗語比較接地氣,通俗易懂,巧妙地給讀者展現了云南的風土人情。
2.2準確運用動詞、形容詞
法國作家莫泊桑說過:“不論人家所要的事情是什么,只有一個字口語表現它,一個動詞可以使它生動,一個形容詞口語限定它的性質。因此我們尋求著,知道發現這個字,這動詞和形容詞為止,絕不要安于大致就可以。”這說明任何一個優秀的作家,對詞的運用都是非常重視的,基默熱闊亦如此。在他的文章中,敘事狀物所用的動詞形容詞是非常鮮明生動的。例如,在《伙子書記》中,作者是這樣描寫的“石頭一動一動的,他脖子上的青筋也一鼓一鼓的。他看見我來,便直起腰來,吹吹長鼻尖上的汗水,拍拍羊皮褂,俏皮地沖我努努嘴......”作者所用的這些疊詞,讀起來朗朗上口,增強語言的韻律美,而且展現動作,渲染氣氛,令人如臨其境,他的這些表示動作的疊詞運用得恰到好處,使人物特征更加形象。“一鼓一鼓”“一動一動”兩個詞,準確地把修大溝任務的艱巨和主人公琪沖木澤的鍥而不舍表現得淋漓盡致。接下來“吹吹、拍拍、努努”幾個動作疊詞準確地把主人公苦中作樂的心態表現了出來。
2.3用性格化語言塑造人物形象
人物語言是刻畫性格的重要手段之一,作家在創作中,選擇富有個性化的人物語言,去表現人物不同的性格特征,才能塑造出典型的人物形象來。基默熱闊善于通過人物個性語言塑造典型形象。在《伙子書記》中,主人公琪沖木澤的話并不多,然而幾乎句句都是個性化、性格化的語言:例如,“叫你來幫你就幫,凈啰嗦些什么呀”、“我這里用不著你,怕干活,你腳底上多抹點油吧,去去去”、“哼,你們那點工資嘛,還沒我們彝家姑娘的私房錢多,你信不信”、“別聽信謠言,以后不許你到處亂講,要是再讓我抓著,一定要跟你算賬”、“告訴你吧,我這個人啊,想死,誰也說不活我;想活,誰也別指望我死......”以上這些語言,是琪沖木澤這個彝家漢子所特有的語言,它準確、生動、深刻而又分寸的突出了琪書記的性格。從上面這些句子中我們可以看到琪沖木澤直爽、剛強的性格。這些個性化的語言,進一步揭示了人物的性格,使人物形象的塑造更趨于完美。
綜上所述,本文以小說語言研究的相關理論為支撐,采用理論與實例相結合,對基默熱闊的短篇小說《伙子書記》的語言風格進行了研究。高爾基說過,真正的語言藝術總是樸素的,很生動,幾乎是可以感觸到的。基默熱闊總是用最直接、最簡單、最本原的語言來表達某種深刻的思想,形成了一種灑脫、散淡的語言風格,有一種不拘泥于現實的超脫感,古樸自如的語言給人一種清新獨到又返璞歸真的美感。
注釋:
[1]芮增瑞.淺談基默熱闊作品的民族特色.昆明:華夏地理雜志社,1982(02)
[2]駱小所.現代修辭學(第三版)[M],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07,120
[3]駱小所.現代修辭學(第三版)[M],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07,120
參考文獻:
[1]芮增瑞.淺談基默熱闊作品的民族特色.昆明:華夏地理雜志社,1982(02)
[2] 駱小所.現代修辭學(第三版)[M],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07,120
[3]董愛麗.王朔作品語言風格研究[D].黑龍江大學,2003.
[4]杞丹.納張元作品的藝術語言研究[D].云南師范大學,2013.
[5]李新凱.閻連科小說語言風格研究[D].河南大學,2010.
作者簡介:則婷(1987—),女,彝族,籍貫:四川鹽源,單位:西南民族大學彝學學院,研究方向:彝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