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格魯吉亞作曲家吉雅·坎切利以其獨特的音樂語言近年來在國際音樂舞臺上廣受關注,其長線條的廣版音樂風格、細膩情感的表達、強奏段落的戲劇性對比等手法成為其最具個性的音樂表現手法。同時,這些創作手法背后象征的是作曲家深厚的民族文化,因而將坎切利放置在文化社會學語境下進行深入研究,是本人的出發點。
[關鍵詞]吉雅·坎切利;格魯吉亞;文化社會學
[中圖分類號]J60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HTSS]1007-2233(2017)03-0032-03
在格魯吉亞漫長的歷史上,一直遭受著來自歐洲、俄國以及中東地區的各種沖擊。格魯吉亞專業音樂奠基人之一、人民藝術家扎卡里·帕利阿什維利(Zakhary·Paliashvili 1871—1933)將格魯吉亞的宗教影響、多民族影響與音樂創作結合,逐漸形成后來格魯吉亞作曲家們進行創作的中心原則,成為格魯吉亞本國的數位著名作曲家進行創作的靈感之源。其中最為著名的是吉雅·坎切利(Giya·kancheli 1935—)。
坎切利創作了大量不同體裁的作品,包括管弦樂作品、室內樂作品、電影音樂、舞臺音樂等,但其中還屬交響樂、室內樂體裁最受樂迷青睞。坎切利的作品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受到極大關注,大量的作品被指揮、演奏、聆聽以及唱片公司不斷灌制錄音。坎切利的作品風格受到民族、時代、流派、個人經歷等多種因素的影響,顯示出鮮明的個性特征。在這個20世紀紛繁復雜的多種音樂流派交錯并存的時期,他既沒有放棄調性與傳統,一味地追求“創新”或樹立起某一流派的旗幟,也沒有迷失自我,成為音樂雜家,而是兼收并蓄,汲取多種風格的精髓融入自己的創作中,形成具有鮮明個性的音樂語匯及個人風格。在他的管弦樂作品中,我們可以清晰地聽到柔化內斂的主題,傳統功能性的和聲語言,不和諧的縱向音高疊置、個性化的音色追求,象征主義手法,強烈畫面性的樂隊描繪等。在諸多音樂專著、論文與期刊文獻中,被關注或提及最多的是其音樂作品中透露出的“沉默”。
一、作曲家介紹
吉雅·坎切利(Giya Kancheli),格魯吉亞作曲家,1935年8月10日出生于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坎切利的音樂創作起步于20世紀60年代,這正是實驗音樂衰退與反思的階段。與此同時,當時的蘇聯政府在意識形態領域采用專制的高壓管控政策,粗暴地干涉藝術創作并對作曲家實行殘酷迫害。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作為一名虔誠的信徒,投身宗教就成了他最為自然的選擇。除此之外,坎切利的作品受格魯吉亞民間音樂深刻影響。1961年坎切利為樂團管弦樂隊創作了一部《樂隊協奏曲》遭到音樂界嚴厲批評,而次年(1962年),喜愛爵士樂和民間音樂的他贏得了全蘇作曲比賽的獎金。1963年畢業后多年一直是蘇聯音樂界的邊緣人物,同時其于1967年創作《第一交響曲》。
20世紀70年代,繼《第一交響曲》問世后,坎切利又連續創作了五部交響曲,這些作品的創作目的在于傳遞知識的完整性,并且表達出坎切利對于壓迫的藐視和強烈的個人主義。這幾部交響樂的音樂語言運用非常巧妙而獨特。通常這些作品的語言構成非常緩慢:小調風格的旋律碎片縈繞于人心頭良久,然后再減弱,把極度痛苦的不和諧音符連成串,偶爾強調銅管樂器和打擊樂制造出的“戰斗場景”。強弱的戲劇性對比效果顯著,音樂在極弱和極強之間循環,極弱處靜如處子,極強處動如脫兔,戲劇性張力巨大,震撼人心,所有這些都令西方音樂家印象深刻。其《第二交響曲》創作于1970年,《第三交響曲》創作于1973年,《第四交響曲》創作于1974年。《第五交響曲》創作于1977年。《第五交響曲》是坎切利紀念父母的,此曲運用了大量大提琴獨奏,其典型特點是迅速猛烈中斷,交替的格局繼續貫穿整個交響樂過程。它被描述為坎切利交響樂最嚴重和最絕望的作品。
20世紀90年代開始,坎切利離開格魯吉亞,同時他的家鄉越來越動蕩,流亡在外的心境使他的音樂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更加的精致,柔和、懷舊、內在的帶有悲劇色彩的鄉愁氣質更加明顯,流露出憂郁的詩人氣質。90年代是坎切利作品的多產年代,一共有十四首作品相繼問世,同樣的,坎切利的榮譽地位也更加空前。一些評論家的注意力不約而同地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們談及坎切利的電影音樂時,都有這一樣的感受:溶解,縮放,突然變弱。
二、作曲家創作分期
本人根據坎切利的學習創作情況,將其創作分為三個階段:
1創作初期1958—1971:從1958年開始,24歲的坎切利進入第比利斯音樂學院進行為期四年(1958—1963年)的系統作曲學習,1962年,坎切利贏得了全蘇作曲比賽的獎金,音樂學院畢業后由于迷戀于爵士樂和民間音樂,而成為蘇聯音樂界的邊緣人物,其創作的《樂隊協奏曲》遭到了嚴厲的批評。
2創作中期1972—1990:坎切利在這一階段逐漸被本國及西方音樂界接受并認可。1972—1978坎切利在第比利斯音樂學院教授管弦樂作曲,1973年被授予格魯吉亞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榮譽藝術家”稱號,1980年獲得格魯吉亞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人民藝術家”稱號,1977年《第四交響曲》獲得蘇聯國家獎,1978年《第四交響曲》在美國首演,后他慢慢接受委約開始演出。1981年榮獲魯斯塔維利(Rustaveli)國家獎,1987年,榮獲電影音樂的尼卡(Nika)獎。1971年任第比利斯魯法塔韋里劇院音樂部主任,1971—1990年,擔任第比利斯魯斯塔維利(Rustaveli)劇院音樂總監,同時擔任格魯吉亞作曲家協會常任秘書長。格魯吉亞作曲家聯盟主席。
3成熟階段1991—至今:格魯吉亞于1991年4月9日宣布獨立,蘇聯于1991年12月25日正式解體。1991年受德國學術交流中心(DAAD)的邀請在德國首都柏林,進行了為期一年的學術交流活動,后坎切利移民德國,一直生活在柏林。1995年獲國家創作委約。1995年受比利時安特衛普省的邀請進行委約作品的創作,并移居比利時安特衛普,為安特衛普皇家管弦樂團創作作品。
在《新格羅夫音樂詞典》中對坎切利一生作品的歸類及數量的統計如下:七部交響樂作品,其中尤以1974年創作的《第四交響曲——紀念米開朗錢琪羅》與1977年創作的《第五交響曲——紀念我的父母親》最為著名。1982—1984年間創作的兩幕歌劇《音樂的生活》與1984年為慶祝戰勝法西斯四十周年、為二戰中死去的孩子而作的《明亮的憂傷》最為著名。另外,1999年創作的協奏曲《冥河》與1989年紀念亡友而創作的協奏曲《憑風哀悼》最為著名。其他類人聲與樂隊作品,室內樂作品,電影音樂作品等各種體裁數量繁多。其中最能夠代表坎切利個性化音樂語言的是其早期七部交響樂作品,基本能夠代表他的總體創作風格。
三、文化社會學在坎切利作品中的內化
吉雅·坎切利站在世紀多變的風格流派交叉口上,他選擇的是傳統調性音樂,選擇的是捍衛人文精神,選擇的是內化情感,因而被世人尊為當今世界音樂界最引人注目的一位作曲家。坎切利成為引領格魯吉亞20世紀新音樂潮流、弘揚民族音樂傳統的主力軍,為推動格魯吉亞音樂的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
坎切利宣稱自己是一個流亡在外的藝術家,并定義自己的音樂是深入無家可歸的人內心的探索。坎切利共創作七部交響曲,其中《第一交響曲》和《第二交響曲“圣歌”》都受到斯特拉文斯基《圣詩交響曲》的影響。《第七交響曲》之后他就不愿意再創作任何標題性的交響曲了,而他則將管弦樂作品《悲慟之境》描述成“第八交響曲”。現在坎切利在世界當代音樂中是格魯吉亞的最杰出的領軍人物。
坎切利在音樂創作中對于宗教的執著追求與探索同樣也并非僅僅源于個人信仰。1991年蘇聯解體前,格魯吉亞作為蘇聯的加盟共和國之一,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方面都受到了蘇維埃中央政權的管制,尤其是在思想領域的高壓給坎切利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在音樂創作中,為了避免可能會產生的不必要的影響,坎切利將宗教題材作為自己音樂創作的重心,同時在作品中也大量地使用象征主義手段。坎切利的音樂同阿沃·帕特等現代作家一樣,在傳統的和聲和調性之中,卻是現代的音樂語言。他的音樂,訴諸心靈,富于內省,充滿神秘,洋溢著濃厚的宗教情懷,達到了一種超凡脫俗的精神至境,聽來使人感動。但如果僅把他歸入那種多愁善感的藝術家里,又是不認真、不全面的。坎切利的作品,在悲傷的同時,也有寧靜高遠的安詳、大開大合的恢宏,有對生命的終極關懷、對宗教的熱切向往,以及對自由、和平、正義的渴望。
坎切利不像同時代的其他一些作曲家那樣具有“創新力”。作為一位生活在20世紀的作曲家,在傳統調性與浪漫主義瓦解的時代,坎切利走的是一條傳統的路。似乎“革新”才值得被褒揚,但筆者認為正是由于坎切利認清了音樂的本質,音樂作為一種人類情感的表達,必須要依托調性、依托音高,只有在傳統的基礎上才能夠形成自己的“個性”。所以坎切利的作品一次又一次的獲獎演出正恰恰證明了他音樂作品中被音樂界所認可的“個性音樂語言”。
誠然,從坎切利的作品中能夠看到,作曲家并不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人。坎切利將多種20世紀技法兼收并蓄,吸收其他各種流派,如印象主義、晚期浪漫主義、表現主義、新古典主義,將強烈的不和諧音、多調性、原始主義等技法融合在自己的音樂創作中,形成個性鮮明的管弦樂語言。更加重要的是,他沒有追隨無調性和序列主義,而是回到格魯吉亞古老的音樂傳統中挖掘民族主義元素,溫故而出新。這些足以證明他具有強烈的革新意識而并非墨守成規。
今天,我們誰都不會將20世紀任何一種音樂定性為“進步”或“保守”,正像米蓋爾·A.羅伊格·弗朗科利(Miguel A. Roig-Francolí)所言:“因為一些曾經被認為是‘保守’的方法(寫作調性音樂或有中心音的音樂),如今卻已經成為各個年齡段的作曲家在多種風格中首先選擇的方法之一,而一些曾經被認為是‘進步’的潮流,卻已經讓那些走在前沿的更年輕的作曲家對其失去了興趣……”[1]20世紀出現的新古典主義、新浪漫主義等流派都在不同時間不同程度上體現出某種對傳統的“回歸”,體現了過去與現代的融合,如果我們將同樣的視線投向坎切利的音樂,那么他這種對過去的興趣、為傳統注入新的活力的方式、找尋一種融合20世紀歐洲音樂各種不同聲音的新音樂語言的精神,無疑是值得尊敬的,對他的作品的學術研究也一定有著較高的藝術價值。在當代作曲家創作風格的“回歸”現象與坎切利管弦樂作品中的“堅持調性、在繼承傳統的前提下尋求創新”的思路之間尋求某種共通性,挖掘坎切利作品中更深層意義的“創新”內涵。
[參 考 文 獻\]
\[1\]\[美\]羅伊格-弗朗科利. 理解后調性音樂\[M\].杜曉十,檀革勝譯. 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11:4.
[2]許琛.多層結構與多重結構:析坎切利《憑風悲悼》和聲與作品結構特征[J].美育學刊,2012(04).
[3]趙哲亮.寂靜之中聽驚雷——淺談坎切利的室內樂《晨禱》[J].交響(西安音樂學院學報),2011(12).
[4]檀革勝.坎切力的交響思維研究——以最后三部交響曲為例[J].黃鐘(武漢音樂學院學報),2010(12).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