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貓標準

朱輝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的某年某月某天，語文課堂上，老師要我們說說將來理想中的職業，絕大多數同學想當科學家……這一幕當時全國各地中小學課堂都曾上演過，為什么孩子們都想當科學家？沒得選嘛。那時說想當官，當然要被批評，讀書做官論是封建腐朽思想。想當工人、農民按說冠冕堂皇，可是我們這樣的省重點，畢業生當了工人、農民，實際上就意味著高考落榜、教學失敗，老師內心不會認可。

我從小就是個老實孩子，記得當時我說將來想進個好單位，捧個鐵飯碗，過一輩子安逸日子。結果被班主任好一頓批評，說這是懶漢思想，不求上進，沒出息！

一晃30年過去了，班上沒出一個科學家，許許多多我們這樣的班也沒出一個科學家。這沒什么奇怪，全國才有多少科學家？回想一下，還是我的理想腳踏實地一些，雖然也沒實現，但比起當科學家，接近程度高得多。而且按照現代人的思維，那也不算懶漢思想，每年公務員考試那么熱門，能說那些考生都是懶漢嗎？喝醉酒后再自我拔高一點，我當年簡直就是少年老子啊，小小年紀就有了清靜無為道法自然的哲學思想。

不過凡事不能跳開歷史背景去作評價，當年的社會流行語是“不管白貓黑貓，捉到老鼠就是好貓”，電視機、收音機里宣傳的是“滿負荷工作法”，苦干、快干、爭分奪秒是時代主旋律。正是在這種節奏下，短短二三十年，國家就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老師否定孩子們對于生活態度的多元化選擇，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并沒有錯。

說起“白貓黑貓”，去年過年前，我家收留了一只剛分娩的流浪貓，還有它的四只幼崽。它的幼崽兩只純黑、兩只虎斑，養到快兩個月大，我們準備找人領養。兩只虎斑貓顏值甚高，活潑可愛，應該有人要。兩只黑貓一團漆黑，五官都看不清，我們很擔心它倆無人問津。然而上網發帖，兩只“小黑”一小時內就被認領了，而且此后詢問者仍絡繹不絕。而那兩只漂亮的虎斑貓，好幾天才有人要。

莫非人家認為黑貓更善于抓鼠？這四只貓都不是尖下巴，按照傳說中的識別法，都非捕鼠能手。后來才知道現在流行一種說法：黑貓可以鎮宅辟邪。這當然是迷信，但也可以理解為自我心理暗示，法不禁止即可為，無可厚非。如今一般人家養貓，早已不拿“能抓老鼠”作為標準，市場上身價高的好貓，幾乎都不會抓老鼠。現在越高檔的小區，老鼠越是蹤影難尋，抓鼠本領已不重要。而在平民小區，抓鼠任務也被黃鼠狼承包了。

短短30年，好貓標準發生巨變。人們對于生活的追求，也與當年完全不同了。世界每天都在變，須與時俱進，才能適應時代變遷。

（摘自《聯誼報》 圖/王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