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
一天內,竟聽到兩個女人的嘆息。
一聲是出自妻子。妻子年滿55周歲,退休了。她18歲高中畢業,進了鄉鎮機關,一直到退休,37年工作在這個彈丸之地。由于一心撲在工作上,所以她倍感充實,覺得人生有不竭的意義。但一退休在家,她頓感人生失重,晚間吃飯,突然感嘆道:我這輩子算完了,一天一天消磨日子,就這樣等死。
我心中一驚,突然醒悟到,她這樣一個人,一生都被工作和生活推動,“自我”一直沉睡,從來不思考生死這一人生的根本問題,所以一味樂觀。今天有了悲嘆,并不是壞事,說明退休讓她回歸自我,開始過屬于自己的日子。所以我安慰她說,你是經不得閑,也不知閑的重要。從現在起,你要有意設計一下自己的生活,在無意義處體驗意義,這樣,真正的幸福就開始了。
另一聲嘆息是出自戴錦華。戴錦華是北大知名教授,她學識淵博,活力四射,也被學生們擁戴。但她卻感嘆說,我只想好好做女人,享受做女人的快樂,而不是寄望于“峰值”的人生,成為某個領域的“專家”“老大”或“巨匠”。
她說,“1987年,我幾乎死了”。那一年她得了肺結核,住院時就已經是“三級肺癆”。她說:“死亡來得如此猝不及防、直截了當,我感到的是純粹的怕。最重要的是,我才27歲呀。”真是命由天定,她的病奇跡地康復了。她大喜過望,人生觀由此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她說:“結核病以后,開始對自己沒有那么高的期許,不再野心勃勃,開始理解懂得生命的單純。瀕臨死亡,才懂得放自己一馬,用更樸素的態度生活?!?/p>
戴錦華除了本職的教學、科研,還忘情地投入各種公益活動,“一些沒有利益可言、多數靠自掏腰包或捐款的活動”。這些活動有趣、好玩,不僅有益于身心健康,還能幫助別人,使生活變得異常灑脫,也異常開心。
一個妻子,一個戴錦華,同樣是女人,心靈的格局和生命的風致卻大不同。根本地,不在于她們文化修養的不同,而是因為妻子沒有經歷過生死的關口,對生死感悟得太晚,所以生活一虛空,就想到生等同于死;而戴錦華過早地感受到了生死,看清了生活的本質,心境豁達了,所以她不讓自己空閑,總是主動地去尋找能讓自己開心的事情。
其實一個人,很難把握人生的意義,卻能很容易地把握自己的快樂。哪里有快樂,你就走向哪里,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