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臆想

2016-12-27 20:47:15趙雨
當代小說 2016年12期

趙雨

我大學畢業后,進了一家私企。學的是心理學,做的是人事管理,風馬牛不相及。辦公室為一大通間,坐四人,除我之外都是女的,每天說著不痛不癢的閑話,最多是八卦我的終身大事,二十七,不見動靜。“自己不找也要留心讓人介紹,”她們說。我倒不急,沒勇氣不婚,晚婚總是權利,父母也無權干涉——這是冠冕堂皇的話,真正原因是與人接觸少,上班下班,三點一線,對象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這天,和別部門幾個同事下班后聚餐,喝了點酒,本來就不勝酒力,酒足飯飽,獨自打車回寢室。門衛張伯給我留了門,到二樓,點了支煙,邊抽,邊沿走廊走,忽見一人影,在我寢室門口試鑰匙。

“誰?”話音剛落,借著走廊的昏燈,只見一頭秀發,清澈的眼神與我對了一下,是個未見過的女孩。“這是205?”她問。“這是206。”我說。兩朵紅暈飄上她的臉:“對不起,我搞錯了。”匆忙讓到隔壁一扇門。“你是我們公司的?”我問。她點點頭:“今天剛來報到。”“哪個部門?”“一車間。”門開了,一閃眼進去了。

我回屋沖了個澡,躺在床上,看電視,女孩的臉在眼前徘徊,挺清秀,不知做什么工種?如何未經我這人事的手便進來?估計是誰介紹的,住我隔壁,如果有個事,能照應,這是自作多情了,二十七,沒個念想是騙人的。想起爸媽讓我回老家,“有個女孩,二叔介紹的,回來看一眼都沒時間?”我怎么回答呢,不想回老家,以這種方式做無聲的抵抗,混一天算一天?夜深了,寒氣從窗外滲進來,有響動從隔壁傳來,我連她叫什么名字都不曉得。

第二天,照舊去上班,融在從寢室前往公司的路上,人潮如蟻,在十字路口紅燈前擠成一團,又一股腦涌出去。沒見女孩的身影,思緒停留在昨晚的走廊上。進辦公室,換工作服,剛落座,大姐之一笑問:“今兒氣色不錯啊。”我說:“哪天不是這樣。”她和另外兩個大姐打趣去了,聊剛更新的電視劇、團購物品、新開的火鍋店、兒女上學不乖……

我打開電腦,統計員工流動率及出勤率,表格、數字,靜靜地趴伏在一成不變的位置,猶如忠誠的駐守者。工作久了,很多東西會凝固,再好性子的人都會厭倦,辦法是沒有的,在哪里打工都一樣。想起在校時,與“學生輔導員”談困惑,談讀大學有什么用,輔導員扶了扶眼鏡說:“不讀大學能做什么呢?”我無言以對,至今明白,一個文憑,終究比別人高了一級臺階。

天氣好得很,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來,落在每張桌子的小盆栽上,仙人球刺暈了一層黃,細微的塵埃在檔案柜前飄蕩。這時有人敲門,近門的大姐去開,剛抬頭,來者已站到我跟前,一位員工,穿著工作服,理著平頭,臉上干干凈凈,卻難掩幾分落寞。我問:“找誰?”他說:“找你,說件事。”我做人事,這事歸我管,放下手頭的活,將他帶到隔壁咖啡室,在一張玻璃桌前招呼坐,他坐下,手卻無處擺。

“哪個車間的?”

“一車間。”

“找我什么事?”

“別人說我偷了車間的東西,要叫警察抓我。”

“你偷了沒?”

“沒,我對天發誓。”

“那就不要理會。”

“但是……”他沉默了,一雙眼睛舉棋不定,嘴唇微微顫抖,雙手握成拳,忽從座位上站起來,直盯著我,像要把我吞下去。“我們打工不容易,”他憤憤地說,“大家都是賺苦汗錢,為什么憑空誣蔑人!”

我示意他別激動:“你的情況我了解了,待調查清楚,給你回復,對那些造謠中傷的員工,公司會按制度辦事。”我只能這么說。

他向我鞠了個躬,出其不意的,我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待反應過來,他已離開咖啡室,門關得很輕,怕驚動什么似的。

下午,抽空去了趟一車間,兩千平米的廠房,擺著幾十臺注塑機,每臺有客車那么大,排成三列,中間是地纜和過道。員工們站在機器前,按流程操作,到處充斥著機門關合的聲音,一旁放著“料車”,裝載產成品。這是計件的活,手腳快慢決定工錢的多寡,每個人都不敢怠慢。

我沿行人區走,想尋找早上來找我的那名男子身影,終于在廠房后半部,編號“12”的機器前,發現了他。他手腳利索,裝料、合模、卸料,一氣呵成,臉上頗為嚴肅,仿佛在做一件不容低估的事,只在等待注塑成型時,目光掃了掃四周,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見到我,似乎不知該不該打招呼,我走到他跟前,問候了一聲。他靦腆地笑著。

“上中班?”

他點點頭,“晚上十一點下班。”

“我隨便來看看。”

他又掃了掃四周,將機器調成待機狀態,湊近我小聲說:“我說的那事,別讓人知道,以為我去大樓打小報告。”

車間的人把行政部稱為大樓,意義微妙極了。

我點點頭:“你啥時有空?具體聊聊。”

“我不能總去大樓。”

“下班后怎樣?約個時間。”我把手機號抄在便箋紙上給他。

他接過來迅速揣進口袋:“謝謝你。”

他告訴我,他的名字叫許過常。

我往回走,沒人注意到這場簡短的對話。

迎面走來一個女孩,就是昨晚開錯寢室門的那個,站住打了招呼。她微微一笑,雙眉漾出清風漣漪,鼻翼如兩弧圓滑的珠壁,更顯出嘴唇薄嫩。

“我們見過。”我說。

“是的。”她說。

“你做什么崗位?”

“文員。”

果然是新來的,車間經理找的,打算過了試用期再向大樓打申請,她忙著記工時,匆匆一面。

晚上,寢室一人百無聊賴,想著車間的事。

許過常沒給我打電話,我急于了解更多的情況,到后來實在閑得渾身要冒出火來,一閃念,出了寢室,走到隔壁,拍了拍門。

一陣窸窸窣窣,兩分鐘后,門開了,她披頭散發,頭發上滾著水珠,剛洗過頭。

“不好意思打擾你,”我說,“跟你打聽個人,有空嗎?”

她遲疑片刻,回望一眼屋內,點點頭。

屋內一股芬香,如百合沾露,淡淡的,滿屋子素凈,攤著床被子,小碎花開得淡雅,一桌一椅,不放雜物。她把椅子推給我,自己坐床沿。

“打聽誰?”

“許過常,你們車間的,認識吧?”

她猛抬頭,眼神盯到我心里去:“他怎么了?”

“你認識?”

“他是我哥。”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你哥?”

“對。”

公司這種裙帶關系多得是,尤其車間,不是老鄉就是親戚,但這消息還是讓我意外,絲毫沒有防備,碰到的兩個人竟是兄妹。

“那么,他肯定告訴了你那件事。”我說。

她點點頭:“他也跟你說了?”

“你知道些什么?”

“他告訴我時,我很生氣,誰在這么平白無故地造謠言,太過分了。去問幾個相熟的大工,他們一個個都說沒這回事,一臉嚴肅,不像開玩笑。還說:‘你哥最近變得很古怪,剛來那會兒跟大家合得來,下班后喝酒、玩牌都一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現在老是躲著人,跟幾個兄弟都疏遠了,這不,還編出這樣的話,讓人哭笑不得,幸虧沒指名道姓說是哪個人說的,否則就把人冤死了。”

“看你哥的樣子不像編謊話。”

“我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腦袋,后面幾個字沒說出來,但我懂她的意思。

“我會弄清楚的,你放心。”

“謝謝你。”她說。

兄妹倆都一樣客氣。

她告訴我,她的名字叫許嬌。

回到寢室,洗漱完,不一會兒就睡了。沒睡沉,總聽到隔壁輕微的動靜,那一床小碎花被子,開的似乎是木槿花。

兩天后,接到許過常的電話,問我晚上八點有沒有空?他上白班。

“有空。”我說。

“我們見一面吧。”

“好的。”

我約他在南區的大排檔燒烤攤見面,那是工業區惟一的美食街,白天了無人煙,一到晚上,街兩邊搭起涼棚,擺上桌椅,燒烤架四處羅列,白熾燈高照,一片人聲鼎沸的局面。

七點半左右,我換上一身干凈的白襯衫,底下半腳牛仔褲,白色球鞋,騎上電瓶車,前去赴約。天色暗了才不久,天邊有米粒般大的星子,到了美食街,一眼看到許過常坐在緊靠街口的一家燒烤攤前,桌腳下擺了一箱冰啤。我在他對面坐下,他還穿著工裝,應該剛下班,渾身黑乎乎的,樣子沒多大變化,只是精神愈發不濟了,一坐下就干掉一瓶啤酒,雙眼透出冰冷的光。

“你跟許嬌住隔壁?”他第一句就說了這話。

“是的。”我說。

“她提起過你,說你人挺好。”

“她也挺好,你呢,怎樣?”

“不大好,”他揉揉太陽穴,“頭痛得很,煩心。”

“你跟我說的那件事,我調查過了。”

“怎么說?”

“他們說沒造過這樣的謠。”

“他們撒謊,明顯是撒謊,我聽到他們偷偷在議論,不止聽到一回。”他漲紅了臉,情緒激動起來,簡直把我也當成了幫兇一般。

“你冷靜些,事實是逃不掉的,該怎樣就是怎樣,我會繼續幫你調查,你也要擺好心態。”

“我擺不好心態。”他一氣灌下兩大玻璃杯啤酒,“這幾天我常做一個夢,夢見一條隧道,黑漆漆的,里面沒一個人,我朝里走,走不到頭,有很多雙眼睛一動不動盯著我,你說,這些都是什么東西?”

我說我不知道,這夢有深意,“你或許該請幾天假休息休息,或干脆去看一下……”我沒往下說,我是學臨床心理的,對他這類狀況有粗淺的認識,眼下這狀況,的確,一名專業的心理醫生更適合他,但我說不出這樣的話,又想起許嬌用手指著腦袋的樣子。

他倒沒聽清,我懷疑他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只是灌著酒,一箱啤酒很快就見底了,我也喝了不少。到后來他晃晃悠悠站起來,去燈柱旁小便,摔倒了。我扶起他,他口袋里手機響,掏出來說:“你幫我聽。”

是許嬌。

“你跟我哥在一起?”她問。

“是的。”

“你們在干什么?”

“喝酒,”我說,“你哥喝多了,如果方便的話,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好的,我現在就過來。”

我告訴她地址,一刻鐘后,她到了,許過常已伏在路邊樹下吐了兩次。我和她合力把他架上我的電瓶車后座,她騎了輛公用自行車,穿著一襲白裙,黑色平底皮鞋,一前一后慢慢騎著,路上,許過常又歪著頭吐了幾回。

到了寢室樓,把他背上樓,進了許嬌的房間,他倒在床上,不醒人事。許嬌嘆了口氣說:“怎么喝成這樣?”我說:“他自己灌的。”

“讓他躺著吧,”她說,“屋里太悶,我們去陽臺站會兒。”

夜已深,寢室樓下是生活區,一片樹木,一座涼亭掩映其間,中央一道半月形水渠,格局像個公園。這是公司的一個亮點,每次有重要客人來訪,老板就會帶他們來參觀,算是人性化管理的體現。此時,公園在月色下靜悄悄,一切都睡了,只蟋蟀的嘀咕聲飄散空氣中。鼾聲從房內一波波傳出,許嬌回望了一眼說:“這幾年,他過得挺苦。”

我知道她想和我說一些事,靜靜地聽著:“來這里之前,我哥在老家務農,我們老家農田多,一片連著一片,田埂隔開。我沒見過像他這樣喜愛干農活的人,每天天蒙蒙亮,他就背著鋤頭出門。站在田頭,翻土,培土、松土,握著的鋤頭每次下去都那么有力。我坐在田埂上看他,干累了,坐下來,喝口水,接著干。我問他:‘種地有什么好玩?他說:‘站在田頭,聞著泥土青草的香味,整個人都舒泰。”

“可別人不這么認為,那些年村里的男人都出去打工了,外面掙錢快,誰還種地?我嫂子數落他:‘是個男人都出門了,只有你,留在家,握著鋤頭柄,一年掙的錢還沒別人一月多,留下的都是老的小的殘疾的,你有個什么用!他倒不介意,留在家,就不出去。”

“過一年,嫂子放狠話了:‘再這樣,跟你沒法過了。孩子才三歲,這不是鬧著玩的,他感到了壓力,埋頭坐在田頭抽了一天煙,啥沒干。我說:‘哥你就出去吧,為了這個家,你得依嫂子一回,不如意,咱還回來。他掐滅煙頭,太陽就快落山,背著手站起來,側臉一片紅。過完年,他就出來了。”

屋內傳來一迭聲叫喚,打斷許嬌的話,許過常含含糊糊地喊“喝水”,許嬌進去,倒了一杯,給他。他睜開眼,喝得弄濕了半邊衣,嗆了一口,連續咳嗽起來。他這才看到了我,舉起一只手,大著舌頭說:“兄弟你好樣的,別走,晚上就住這兒,明天接著喝。”說完又倒下去。我看許嬌,許嬌看我,彼此苦笑,“你要水嗎?”她說。“不了,天不早了,我回了。”我說。

她送我到門口,倚著門,捏著長發的尾梢,看我拿出鑰匙開門。過道上,燈光幽暗,靜無人聲,那一刻,我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仿佛此刻的這一截時空是從天涯中挖出來的,單獨擱置在這里,凝固成一幅可以永恒的圖景。我很想讓它就這么延續下去,所有之前及現在遇到的煩心事拋之腦后,和許嬌隔著一堵墻的距離,靜默無聲,安謐寧心。

但終究還是道了晚安,走進房間,又是空無的四壁,呆板的桌椅,木訥的床鋪和一臺傻氣十足的電視。

沖了個澡,躺到床上,浮想聯翩。

我媽來了電話,這是每天的慣例,仍是老話題:某某給介紹了個女的,挺標致,啥時回家見見?我說:“請假要扣錢,加上來去的路費,不劃算。”她在電話那頭發飆:“那就辭職!大老遠跑那鬼地方上什么班。”我想說我不愿待在家里,想出來見見世面,這話卻不敢講,只說這兒工資高。我媽說:“家里難不成還要你養?工資高有什么,能把婚給結了!”再說下去,必然又以吵架收場,我和她已經吵得太多,原本最親的人,為何說話的方式就是大呼小叫、大吵小吵,永遠得不到直抵心靈的溝通。我萌生了倦意,任她怎么說,就是一個不吭聲,說到后來,她說煩了,丟下一句:“我管不了你了。”掛了電話。

窗外是漆黑的夜。

夜黑得沒道理。

又是幾天不見許過常,我去車間找他,12號機子前總是別人在操作,他不知去向。

再見他是五天后,還在車間,他簡直瘦了一圈,看人的眼神空洞無神,提防的神態有增無減。我問:“有沒有空,吃個飯。”原以為他會答應,不料回答:“這幾天很累,過段日子再說。”他言語很陌生,先前那種急欲對我訴說的態度不見了,我不知在他身上發生過什么,只好暫且按下話頭。

后來我從許嬌口中得知,那幾天,他請假回了趟家。

他在家里身份尷尬,幾乎成了多余的人,妻子見他不打招呼就回,不明白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問他,他只說:“沒別的事,就回來看看。”妻子說:“家里好好的,要你回來做啥?廠里不忙嗎?要扣多少錢?”他一概都不理。孩子見到爸爸,也是陌生,三歲的娃,看爸爸的眼神仿佛看外人。

他所得以慰藉的依舊是清早下地,去看熟悉的莊稼,而莊稼無人打理,早已荒蕪,一把鋤頭無用武之地,只當成擺設,隨處翻挖一番。

此次回家的意義我猜想是形式大于內容,他心頭那股郁郁之氣,想找個缺口撒泄,得來的卻是更為沉重的壓力。到那時他的眼前早已草木皆兵,據許嬌說,他在老家疑心病沒有打消,反倒變本加厲,最終衍變為臆想村民們對他存有很深的偏見。路遇一個熟人,隨意的眼神,他就認定對方心存歹意,把他想成一個危險的一無是處的人物。有眾人扎堆的地方,他以為談論的必然又是關于他的壞話——另一種謠言的變體。

有一晚,他甚至聽到警車的鳴笛,從床上猛然坐起。

那時是夜里十二點,妻子見他滿頭大汗,渾身打顫,問怎么了。“難道他們一路追到這里,非要把我抓進監獄不可!”他喘著粗氣說。妻子嚇了一跳,以為他在外面干了什么歹事,百般追問無果,他又說:“為何不給我一點清凈,到底我得罪了你們什么!”妻子愈發不安,第二天找來族長,族長找來他,坐在門口陽光下:“過常,你沒啥事吧?”這一句話讓他聽出了端倪,于是一言不發,當天下午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

我聽了許嬌的轉述,心里不是滋味,覺得自己作為他的朋友,應該給予更多的幫助。而他仿佛成了一只刺猬,潛行在自己編織的黑暗羅網中,雙目驚疑地望著四周不存在的敵人,把自己包裹起來,全身利刺一根根豎起來,要扎得每個靠近的人鮮血淋漓。

我想找個突破口,跟他再好好聊一回,那或許能幫助他把刺收一收,不料主動來聯系的倒是他。那是他回來后的第三天夜里,突然給我來電話,聲音細悠悠的,開始一句話不說,問了幾遍,才聽出來是他。

“你現在有空嗎?”他說。

“有空,”我說,“你在哪里?”

“車間。”

“在車間干什么?不是下班了嗎。”

“我……”

“好了,我來找你。”我預感到似乎出了事,即刻披衣下樓。

夜黑透了七分,剩下的三分讓樹頭的月點亮,我穿過公園,隔著一條活渠就是一車間的側門。這個時候是生產淡季的開始,上夜班的只有寥寥幾人,文員辦公室黑燈瞎火的。橫車慢慢移過來,吊起模具,移到指定地點,應急燈若有若無亮著,注塑機在幽暗中像張牙舞爪的龐然怪物。

“我到車間了,”我回撥他的電話,“你人呢?”

“我在隧道里。”他只說了這句,就把電話掛斷了。

隧道……想起他跟我說過的那個夢,電話再打不通,我只能自己琢磨他究竟在哪里,必定是有個地方像隧道,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車間的機器因散發熱量多,排風管道經過改裝,拓展直徑,特別寬大,不正像隧道么。跑到12號機背后,打開鐵柵網,拿手機往里面一照,果然,他在。

我再沒見過像他那時這么狼狽的樣子,蜷縮著身子(幾乎卷成了一團),膝蓋抵著腹部,低著頭,在這黑暗而充滿鐵銹、機油味的管道里,像只奄奄待斃的老鼠,他的背后是機器復雜的“心臟”。

“快出來。”我說。

“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語氣堅決,不容反駁。

我真怕他出什么事,只好答應,扶住管道壁,弓著腰,摸索著小心翼翼走進去,到他跟前,用同樣蜷縮的姿勢坐下。他看我一眼,眼神完全散漫在黑暗中,猶如被執行死刑前的囚徒,充滿恐懼。

他說:“我才知道,他們的人已經混入我老家,警笛聲一路追著我,回家的這幾天,我每晚每晚睡不著。”頓了頓,垂下眼簾,“我撐不住了。”

我揍了他一拳,冷不丁的,連我自己都意外,揍了也就揍了,他竟冷靜了下來。我說:“你聽著,他媽的沒人想要害你,沒警察要抓你,一切都是你想出來的,你聽明白沒你這混蛋!”

他眼中冷峻的光這時變得迷離,微張著嘴,直直地盯著我,我把手機放在管道壁上,燈光由下往上打到他的臉,那副鬼氣森森的表情讓我永生難忘。他忽然伸開身子,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風道壁,鐵皮發出沉重清脆的一記聲響,回蕩在耳邊,他放開喉嚨像孩子一樣歇斯底里哭了起來。

許嬌帶著他回老家去了,臨行前,來辦公室辦離職手續,我建議她帶他去醫院看看,他的精神狀況顯然已到了崩潰的邊緣,許嬌聽了笑笑:“說了,他不肯去,一心只想著回家。”又是回家,沒錯,而且越快越好,早上辦完手續,下午就買了車票。我問許嬌:“你還回來嗎?”她說:“放心,我會盡快回來的。”

后來發生的事,也是許嬌告訴我的,我只當它是一場戲的尾聲,充滿不真實的因子。許過常到了家,許嬌將他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嫂子,嫂子聽了,無法相信。

“妹子,你是說你哥的腦子出了問題?”她問。

許嬌點了點頭。

“這是鬧的哪出,好好打個工怎么把腦子弄壞了!”

許嬌無言以對。

他這次回家出乎所有人意料,表現得再正常不過,許嬌問他心里有啥不痛快就說出來,他說沒啥,叫許嬌不用陪他,“回去吧,不要耽誤工作。”這話怎么都不像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他連農地都不下了,荒蕪的莊稼對他來說似乎成了無所謂的東西,轉而動手干起了家務。他的老屋是成親那年父母分的,泥墻茅草頂,他爬上爬下重新翻修了一下,家具多半已是老舊殘破,也修整一番,他以前學過泥水活、木工活,這些都拿得起。妻子見他忽然這般勤快肯干,且把這半年打工的錢都交給自己,就暫不提辭工的事,料想他過段日子還會出去。

誰知半月后的一個下著小雨的早晨,他起來后,在屋門前坐了許久,久久地望著前方,眼神中有一種神秘莫測、潮濕溫潤的東西。三歲的孩子難得靠近他身邊,不似陌生人那般看待他,他雙手抱起孩子,哄弄了一番,妻子在屋里燒早飯。大約七點左右,他把孩子放到小矮凳上,繞屋子一圈,邁開步子,走了。

這就是他最后的結局——悄無聲息地不告而別,那天早晨,幾個游手好閑的村民看到過那幅場景,“他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直在笑,走的不是通向外地的路,也不是通向山里的路,走得很快,一會兒就不見了。”

我是在許嬌打給我的電話里得知這事的,那已是她回家一個月后了,我不相信許過常最終竟選擇這樣一種方式來安放他的不安。

電話那頭,許嬌一直在哭,我不知怎么安慰她。

“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機械地問了這么一句。

“要過一陣,我們還沒有放棄尋找他。”

她的哭聲回蕩在這間安靜的寢室,我拿著電話出起了神,腦海里浮現出一幅畫面:我的朋友許過常邁著他的步子,堅定地踩在鄉村的石子路上,臉上掛著意義不明的微笑——曾身在大機器管道里如一只待斃的老鼠的他,終于還是贏回了他的微笑。他的腳步在地面激起一片清澈的回音,仿佛在宣告什么東西的終結和撕裂,然后就是他的背影——小雨中漸行漸遠的背影——卷裹在農田、群山、藍天、白云、河渠、溪流……之中,不知要走向哪里。

責任編輯:李 菡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另类色| 国产精品精品视频| 狠狠久久综合伊人不卡| 日韩在线永久免费播放| 乱人伦99久久| 免费高清a毛片| 亚洲国产91人成在线| 午夜国产在线观看| 97国产精品视频人人做人人爱| 亚洲最大情网站在线观看| 一级全黄毛片| 国产精品手机视频| 免费人成又黄又爽的视频网站| 精品福利国产| 男女男精品视频| 国产成人综合久久精品尤物| 成人中文在线| 特级做a爰片毛片免费69| 国产情精品嫩草影院88av| 久久一本日韩精品中文字幕屁孩| 国产真实二区一区在线亚洲| 自偷自拍三级全三级视频| 久久黄色小视频| 日本亚洲欧美在线| 午夜一区二区三区| 欧美精品色视频| 网友自拍视频精品区| 狠狠躁天天躁夜夜躁婷婷| 国产9191精品免费观看| 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99热下载| 天天躁夜夜躁狠狠躁躁88| 国内精品久久久久鸭| 午夜色综合| 亚洲乱强伦| 国产亚洲精品91| 四虎永久在线精品国产免费| 亚洲天堂777| 国产成人精品男人的天堂| 亚洲福利片无码最新在线播放| 久久99国产精品成人欧美| 中文字幕欧美成人免费| av尤物免费在线观看| 九色最新网址| 麻豆精选在线| 国禁国产you女视频网站| 网久久综合| 久久香蕉国产线看观看精品蕉| 国产精品手机在线观看你懂的| 在线观看91香蕉国产免费| 亚洲三级电影在线播放 | 在线中文字幕日韩| 亚洲an第二区国产精品| 日本道综合一本久久久88| 亚洲开心婷婷中文字幕| 丰满人妻中出白浆| 欧美一区二区精品久久久| 色婷婷综合激情视频免费看| 2020国产免费久久精品99| 伊人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国产原创第一页在线观看| 国产视频 第一页| 久久久精品久久久久三级| 欧美成人亚洲综合精品欧美激情| 欧美区在线播放| 免费在线a视频| 久久婷婷五月综合色一区二区| 九色在线视频导航91| 一级成人a做片免费| 色综合久久88| 亚洲区一区| 亚洲精品国偷自产在线91正片| 熟妇丰满人妻| 亚洲成a人在线播放www| 国产不卡在线看| 福利国产微拍广场一区视频在线| 精品一区二区无码av| 波多野结衣视频网站| 亚洲免费三区| 三级国产在线观看| 亚洲最猛黑人xxxx黑人猛交| 永久免费av网站可以直接看的| 久久国产香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