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導取證獲真相依法監督抓真兇

摘 要 冤假錯案不僅嚴重損害當事人的合法權益，而且嚴重損害司法公信力，冤假錯案的發生，歸根結底是執法思想、執法理念存在偏差。審查逮捕環節是檢察機關辦理普通刑事案件的第一關，也是堅守防止冤假錯案底線的第一關。必須堅守證據核心主義，認定案件事實必須依靠證據，嚴格認真核實提請逮捕案件的證據，引導偵查機關依法、規范、全面、及時收集證據，全力排除各種非法證據，這是偵查監督部門的使命，也是責任。

關鍵詞 冤假錯案 證據 監督

作者簡介：鄭麗莉，天津市和平區人民檢察院偵查監督科檢察官。

中圖分類號：D920.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6.12.173

一、基本案情

2014年某日15時許，駕駛牌照號為津AEC***的豐田牌客車車主在H區閘口街與慶善大街交口附近，與被害人夏某某（聯華停車場收費人員）因在此處停車收費問題發生矛盾，后該車主無視被害人頭部、肢體尚在其車門處的情形，猛然駕車將被害人帶倒，拖帶被害人，致使被害人受傷，后逃離現場。經天津市公安局H分局物證鑒定所法醫鑒定，被害人夏某某肋骨骨折，肺萎陷和右下肢骨折的損傷程度均為輕傷一級；右側鎖骨骨折的損傷程度為輕傷二級。經公安機關偵查，將犯罪嫌疑人常某抓獲，經被害人夏某某辨認，常某系拖帶其致傷的客車車主。

2014年某日16時許，證人夏某群報案至公安H分局，稱在H區閘口街與慶善大街交口附近，因收取停車費問題，其姐姐夏某某與一男姓車主發生矛盾，被該車主拖帶致傷。當日，分局受理為治安案件，后經依法鑒定，被害人夏某某傷情構成輕傷，2015年2月21日分局立案偵查，同年12月22日，分局民警將犯罪嫌疑人常某抓獲歸案。經訊問犯罪嫌疑人常某，其供述了自己拖帶收費員的事實，公安機關遂于2015年12月23日將常某刑事拘留，2016年1月6日經本院審查認為常某涉嫌故意傷害罪證據存在重大疑點，涉及非法證據應予排除，該案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依法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并制發補充偵查提綱，要求公安機關進一步查明真相。

2016年1月6日公安機關將涉嫌故意傷害罪的犯罪嫌疑人戚某峰刑事拘留，于2016年1月13日將其取保候審，2016年2月28日移送本院審查起訴，現在審查起訴階段。

二、案件焦點

為何一起故意傷害案件中先后出現了兩名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常某為何開始對故意傷害行為作出有罪供述？為何辨認筆錄等證據均與常某的有罪供述相互印證？交換車輛的證據為何不能引起公安機關的重視？事實清楚、證據充分與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之間，隔的是一道鴻溝，或是一個門坎？

三、評析意見

（一）嚴審細查，發現證據疑點

本案中，公安機關以涉嫌故意傷害罪提請逮捕犯罪嫌疑人常某，認定其構成犯罪的證據有：一是犯罪嫌疑人常某在公安機關的多次有罪供述及親筆供詞，證實其駕駛牌照號為津AEC***的轎車，因存車收費問題和收費員發生矛盾，開車離開時將收費員拖帶致傷的事實；二是有犯罪嫌疑人常某對被害人夏某某的辨認筆錄，辨認出夏某某即當時被其拖帶的收費員；三是有夏某某對犯罪嫌疑人常某及其愛人王某明的辨認筆錄，辨認出常某系當時拖帶其的司機，王某明系坐在副駕駛的女子；四是有機動車基本信息，證實津AEC***的白色豐田轎車在張某玲名下，機動車狀態為“轉出”，更新時間為2014年8月21日。該證據與常某供述稱出事發后（2014年8月9日之后）其母親張某玲將該輛車處理掉相吻合；有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證實了案發過程及犯罪嫌疑人基本特征及機動車牌號。上述證據相互印證，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鎖鏈。

承辦人審查卷宗后發現犯罪嫌疑人常某在最后一份筆錄中推翻了原供述，且對于肇事車輛，公安機關僅調取的是津AEC***的白色豐田轎車的機動車基本信息，該信息顯示機動車狀態為轉出，更新時間為2014年8月21日，但在案發時即2014年8月9日該車的車輛信息公安機關并未調取。同時張某玲對肇事車輛的實際歸屬也提出了異議。鑒于上述兩個疑問，承辦人要求公安機關補充提供犯罪嫌疑人常某第一次訊問的同步錄音錄像，并針對肇事車輛展開調查，查清該肇事車輛在案發時的所有人和實際使用人。

1.經調取同步錄音錄像，承辦人發現公安機關在訊問犯罪嫌疑人常某過程中存在誘供等嚴重違法行為。

犯罪嫌疑人供述的與案件相關的細節均系訊問民警誘導后供述，如肇事車輛的牌照號、車身顏色、案發地點等均系訊問民警直接告知犯罪嫌疑人常某，且該份筆錄未給犯罪嫌疑人閱讀即讓其簽字確認。該筆錄因存在嚴重違法應予排除。

2.關于肇事車輛的所有人，經詢問常某母親張某玲、常某愛人王某明，證實張某玲名下的豐田轎車并非其實際所有，實際所有人叫戚某峰。

常某母親張某玲名下的一輛紅色寶來轎車曾與一名叫戚某峰的男子名下的白色豐田轎車交換過汽車牌照，致使車輛管理信息顯示犯罪嫌疑人常某的母親張某玲名下有一輛白色豐田轎車，而該車的實際車主系戚某峰，常某的愛人王某明也證實常某只開過紅色寶來轎車，并未開過白色豐田轎車。根據張某玲的證言，目前必須要查找到其所稱的交換牌照的車主戚某峰，才能進一步證實車輛變更登記的事實，從而查明2014年8月9日事發時，白色豐田轎車的真正所有人和使用人。

3.經承辦人提訊犯罪嫌疑人常某，又獲取了公安機關違法進行辨認的多個線索。

在承辦人訊問犯罪嫌疑人常某時，常某稱其對案發地點的辨認，系民警直接將其帶到案發地點，并非自己帶領民警進行的辨認；常某辯稱自己并不認識被害人，對被害人進行辨認也系自己隨意指認后由民警確認；犯罪嫌疑人常某稱被害人曾對其進行活體辨認，但被害人系在民警的提示下才將其辨認出來。而卷中沒有活體辨認的相關材料，只有一份辨認版辨認筆錄，證實被害人夏某某辨認出犯罪嫌疑人常某系當天駕車拖帶自己的男子。上述辨認筆錄承辦人要求辦案機關說明情況，辦案機關未能提供相關證據證實其偵查活動不存在上述情形。

4.案件審查過程中，依法聽取了辯護律師意見，犯罪嫌疑人常某的律師提供了常某案發時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明。

律師提供了天津冶金集團中興盛達鋼業有限公司的考勤記錄表復印件，證實常某在2014年8月9日在公司上白班，犯罪嫌疑人常某在承辦人提訊時也提出自己案發當天上白班，一直在公司并未離開。但該考勤記錄的復印件雖然具有一定的證明力，但仍需結合該單位同事的證言等其他材料進行判斷，因此，承辦人要求公安機關向犯罪嫌疑人常某所在單位調取其在案發當天是否全天都在單位的證據。

（二）敢于擔當，果斷做出決定

由于審查逮捕案件的審查期限較短，直到審限的最后一天，公安機關仍未能提供肇事車輛的車輛變更信息、實際車主和使用人等相關證據材料，未能調取常某原所在單位中興盛達鋼業有限公司的證據，亦沒有對犯罪嫌疑人常某提出的辨認筆錄中存在的違法行為予以說明。根據現有證據承辦人認為，一是犯罪嫌疑人常某所做的有罪供述，因系采用非法手段取得，屬于非法言詞證據；二是卷中犯罪嫌疑人常某對案發地點及被害人的辨認筆錄，被害人夏某某對犯罪嫌疑人常某的辨認筆錄，因在犯罪嫌疑人常某提出異議后，承辦人要求公安機關提供證據、說明情況，而公安機關未能對上述辨認筆錄作出合理解釋，上述辨認筆錄的效力存疑；三是本案中犯罪嫌疑人常某及其母親張某玲均稱曾于一名叫戚某峰的人交換過汽車牌照，對此是否屬實，公安機關一直未能將調查結果告知。

綜合上述事實，對犯罪嫌疑人常某的多次有罪供述，因其翻供，且該供述系在公安機關威脅、引誘、欺騙等非法方法下獲得，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五十四條之規定，依法應予排除；卷中的幾份辨認筆錄，因效力存疑，不能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卷中關鍵性證據——肇事車輛的實際所有人和使用人不明，公安機關尚未查清。因此認定犯罪嫌疑人常某駕駛肇事車輛拖帶被害人夏某某致傷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我院依法對犯罪嫌疑人常某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制發不捕案件補充偵查提綱，要求公安機關繼續調取證據，查清案件事實，同時向公安機關發出書面糾正違法通知書，對公安機關在偵查活動中的違法行為予以糾正。

（三）引導取證，抓獲真兇

作出不捕決定后，公安機關根據我院要求繼續對張某玲是否曾與他人交換汽車牌照一事展開偵查，查找到戚某峰，經對戚某峰進行詢問，戚某峰承認了曾于2014年8月9日，在天津市南市食品街附近駕駛牌照號為津AEC的白色豐田汽車拖帶一名停車收費員的事實，且證實了曾與張某玲互換汽車牌照的事實。經與戚某峰的愛人員媛核實，其證實了戚某峰與張某玲互換汽車牌照指標及案發當天其乘坐戚某峰駕駛的白色豐田轎車（津AEC***），戚某峰與汽車收費員發生矛盾并拖帶收費員的事實。至此案件偵查出現重大轉折，本案中真實犯罪嫌疑人浮出水面，案件偵查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我院又積極指導公安機關調取周邊監控錄像，調取相關證人證言等，但由于時間過長，監控錄像已無法調取，通過調取證人馮躍群的證言、帶領戚某峰對案發地點進行辨認，基本確認了犯罪嫌疑人戚某峰涉嫌故意傷害罪的事實。

在我院對常某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的同日（2016年1月6日），公安機關依法將犯罪嫌疑人戚某峰刑事拘留。

（四）依法監督，規范偵查活動

在該案審查及事后追蹤過程中，承辦人發現公安機關偵查活動的多項違法行為，經與檢察長研究，依法向公安機關發出《糾正違法通知書》。

一是針對公安機關對犯罪嫌疑人常某進行訊問的過程中，沒有按照犯罪嫌疑人常某的供述如實制作訊問筆錄，且在訊問中采取誘供的方式獲得犯罪嫌疑人的有罪供述的嚴重違法問題等，發出《糾正違法通知書》予以糾正。二是我院在對本案進行跟蹤監督過程中，發現公安機關抓獲并確認犯罪嫌疑人戚某峰后，經偵查已排除常某涉嫌犯罪的嫌疑，公安機關在我院的多次督促下，仍遲遲未解除對常某取保候審的強制措施，嚴重侵犯了公民的合法權益，遂發出《糾正違法通知書》予以糾正，公安機關在接到我院的《糾正違法通知書》后解除了對常某取保候審的強制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