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熊貓》跨文化傳播效應

劉荔

作為大眾文化的傳播媒介之一，電影都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民族國家的文化精神及價值理念，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現著一個社會不同文化群體所有的特點。語言與文化相互依存，緊密相聯，語言的翻譯就是文化的翻譯。因此，電影的字幕翻譯在國際文化傳播交流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錢紹昌教授認為，字幕翻譯是一種與文學翻譯不同的，具有“聆聽性、綜合性、瞬間性、通俗性、無注性”特點的一種特殊翻譯。電影作為一種重要的藝術形式，也是一種重要的傳播媒介，能在給予觀眾視覺盛宴的同時，傳遞大量的民族文化和現實社會信息。因此，如果要成功地翻譯一部電影，翻譯語言內容應該兼顧劇情故事及思想文化內涵，演員場景表達特點及情緒感受等，努力使接受跨文化傳播的觀眾能夠獲得與母語電影一樣的感受。系列影院動畫片《功夫熊貓》之所以在中國的放映取得巨大成功，同樣與優質的字幕翻譯密切相關，因此非常值得研究分析。

一、 電影跨文化傳播與字幕翻譯

文化差異與不同文化久遠的發展歷史相關，也與不同文化產生發展的空間差異相關，它具體表現為人們在不同生態和自然環境下習慣成就的語言、知識、信仰、人生觀、價值觀、思維方式、風俗習慣等方面的不同。其中，語言的差異與不同，是體現文化與差異的一個重要方面。而字幕翻譯，就是很好實現跨文化傳播的一個重要環節。

語言和文化緊密相聯，文化需要通過語言這個載體來傳承和表達。這就是說，語言既是文化的一部分，同時又受文化的影響。在一定意義上來說，字幕翻譯語言是一種特殊的語言，它與文化的關系，也是語言與文化的關系。因此，翻譯不只是要將語言翻譯出來，而且要將文化翻譯出來，從而確保進行更為正確的意義傳達。因此，在具有文化差異的傳播交流中，語言翻譯確實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由于不同民族的文化都帶有其鮮明的民族語言特點，人們可以通過某個民族的語言體驗到該民族豐富多彩的文化意識。因此，文化意識上的差異，自然而然地會表現在語言系統的各個層面。字幕翻譯是不同符號間的轉換，是將某種語言符號換成另外一種語言符號的過程以達到傳播文化的效果。這也充分證明，字幕翻譯是一種跨文化傳播的活動。

由于是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兩種不同的語言，電影字幕原語對白與翻譯對白之間必然存在一定的偏差。易言之，在電影的跨文化傳播中，兩種語言或文化之間的差異，決定了字幕對白原義與譯文意義之間自然會有的偏差。因此，完全嚴絲合縫的對等翻譯很難實現，如果翻譯不當，則會導致原語部分語義的改變甚至基本喪失。有鑒于此，一般的翻譯首先強調意譯的成功，即強調只要能在整體上忠實傳遞出原作的內容意圖，令觀眾在接受翻譯字幕的時候能獲得與原語相似內容的傳播效果即可。但是，對于較為優秀的字幕翻譯來說，必須充分根據原語作品的客觀語境，結合使用翻譯語言的社會歷史文化特點，努力使字幕語言不僅做到前后連接更加通順和合理，而且更加符合相關歷史文化語境中觀眾的語言習慣和思維習慣，并且基本不破壞原語作品表達的基本意義。

由于不同國家民族的人，對同一個詞語或同一個行為符號可能會有不同的理解和詮釋。某些行為在西方人眼中理所當然，在東方人眼里卻不可思議。比如在《功夫熊貓》中，烏龜大師和熊貓阿寶其實分別具有中國文化和美國文化代表的意味。阿寶的形象表面上看是中國人心目中的國寶大熊貓那種胖乎乎、笨拙可愛的樣子，但它在影片中被賦予的內在性格卻主要是美國的。無論是動作、行為，還是思維模式，阿寶的行為都很夸張，言語也很直接，所以，相關翻譯就必須將這個內在的特點加以很好傳達。而烏龜大師，總是嚴肅深沉，言語含蓄又富有哲理，所以他的言語也代表了漢語文化的某些特質。如果翻譯者不能很好地理解這深層的不同并進行必要的文化轉換，那么就會影響到整部電影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的效果及影響力。

二、《功夫熊貓》字幕翻譯策略及效應

由于不同文化語境會導致人們對同一事物或行為的不同理解，因此，好萊塢拍攝的《功夫熊貓》，自然會蘊含美國文化與中國文化的差異，如何在字幕翻譯中努力縮小或彌補這種差異以最大限度提升觀賞效果，這就是字幕翻譯的努力關鍵和境界所在。

（一）結合傳統文化，符合受眾習慣

例1：Monkey！ Mantis！ Crane！ Viper！ Tigress！ 這是阿寶對五俠的英語稱呼。其相應的中文翻譯則是：金猴！螳螂！仙鶴！靈蛇！嬌虎！

不言而喻，其中“Monkey”“Crane”“Viper”

“Tigress”的直譯分別是“猴子”“鶴”“蛇”“虎”。

但是，電影漢語字幕中對這四俠的稱呼卻有所補充：首先是用“金猴”來代替“猴子”。所謂“金猴”，不管是否指金絲猴這個中國的另一個珍貴保護動物，總讓人們感覺珍貴、神秘、可愛，因此中國人也經常用“金猴”來做影視劇名、公司名、網站名等等。用“仙鶴”來替代“鶴”的效果也是一樣。仙鶴在中國一般具有指特別名貴的丹頂鶴的意義。丹頂鶴，因其頭頂有“紅肉冠”而得名，它是東亞地區特有的鳥種，體態優雅、顏色分明，象征吉祥、忠貞、長壽，是中國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蛇在中國文化中也許不像西方文化中那樣具有以邪惡為主的象征意義，但一般也不是喜歡的動物。因此，將其翻譯成“靈蛇”，就自然具有美好和富有能力的意義，就像白娘子那樣。作為保護山谷的一名成員，“靈蛇”可以隨意變化身形來分散敵人注意力，富有魅力而行動敏捷的靈蛇，力量超強，攻擊精準，所以稱為“靈蛇”是再也合適不過了。而虎之所以用“嬌”來形容，主要在于告訴觀眾這是母虎，是一只略具嬌羞的雌性老虎。這個翻譯，雖然不像人們印象中的“森林之王”那樣威風、勇猛，但是別有可愛之處。在這幾個動物稱呼前補出相關形容詞，既符合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某些稱呼習慣，又很好地表達了相關動物在影片中的獨特個性形象。當然，還有一點也很重要，如此的漢語翻譯，使所有五俠的稱名都變成兩個漢字的表達，這對漢語表達而言比較上口，而且整體語感也順暢和諧。

例2：Such sad-sad faces.其相應的漢語譯文為：真是苦瓜臉。

沈王爺看到五俠等一個個愁眉不展的，諷刺它們說：“Such sad-sad faces.”這里沒有直譯為“這么悲傷的臉”，而是歸化為中國人口語中常說的帶有諷刺性的“苦瓜臉”。苦瓜本身寓含貶義，把人們不高興的臉說成“苦瓜臉”，就有諷刺、鄙視的意味。這句話是影片里面的大惡人沈王爺諷刺有點垂頭喪氣的五俠的，所以將當時的表情稱為“苦瓜臉”，還是比較契合故事具體語境的。

（二）兼顧不同語境，注重文化差異

語境有高低之分，不同環境中的傳播方式成為高語境和低語境中或者是他們之間的傳播。高語境之間的信息傳播指在傳播過程中，環境起很大作用，大部分信息不需要通過語言表示，如漢語語境；低語境是在傳播時信息主要依靠語言表達，如英語語境。與之相應的文化也有高低之分。高語境交流很多情況下是不用語言而是環境來代替，低語境社會大多是由語言來表達。中國人看美國電影會覺得很輕松，內容都由語言或者行為表現出來了。而美國人看中國電影大多是跟不上思路，很多時候看不懂，這就是因為中美兩國語境不同。

例1：阿寶在向五俠吹噓自己能力時說：“Yeah， so Im like， Fine， you may be a wolf，you may be the scariest bandit in Haijin Province. but youre a lousy tipper.”其相應的漢語譯文是：我就說：“好啊，你是條灰狼，可能還是海錦州人見人怕的大土匪，可卻是個鐵公雞。”

其中將“lousy tipper”譯成“鐵公雞”，既非常中國化，又很傳神。“lousy tipper”在英語中的本義是“差勁的給小費的人”。《功夫熊貓》是一部以中國元素、甚至以中國市場為主的電影，如果用原意進行直接翻譯，明顯與本片的主題相違背。“小費”（tip）一詞來源于 18 世紀的英國，當時酒店習慣在飯桌中間擺著一個碗，上面寫著：to insure prompt service（保證服務）的碗。如果顧客在吃飯前把零錢放到碗中，服務人員就會給予快速而周到的服務。后來，這種情況慢慢普及，大家將這個酒店碗上的英語單詞的第一個字母結合起來構成一個單詞，就是 tips。由于習慣上給的小費數金額是總支出的5%到25%，因此被譯為小費。雖然中國在古代有“賞錢”這個類似小費的詞，但是這個詞現在極少見到。盡管現在年輕人或文化程度比較高的人對“小費”這個詞并不陌生，但是電影畢竟面對的是更為廣大的中國觀眾，所以這里譯為“鐵公雞”就顯得更為貼切——中國人都知道“鐵公雞”是用來形容極度吝嗇的人。

例2：Let it flow。其相應的漢語譯文是：順其自然吧。

熊貓阿寶對于小時候父母被殺害之事一直念念不忘，這仿佛是一個陰影，一直纏繞在它的心頭。直到有一天，師傅對它說：“Stop fighting. let it flow.”（不要掙扎了，順其自然吧。）這句話的直譯應該是：“停止戰斗，讓它流走吧。”flow的本義是“流”，在英語里面這句話是一個固定搭配，相當于漢語中的“順其自然”。因此，這樣的翻譯，不僅在意義上完全可行，而且特別符合中國人的語言習慣及生活態度。

（三）尊重語境銜接，巧妙改寫原語

例1：阿寶受到浣熊師傅和五俠的打擊后，由于郁悶，正在糾結要不要退出武林回家做面條時，烏龜大師對它說：You are too concerned with what was and what will be. Theres a saying. Yesterday is history，tomorrow is a mystery，but today is a gift. That is why it is called the present.其相應的漢語譯文為：你太猶豫不決，又瞻前顧后。有句話說得好：昨日已逝，明日未知，而今日為金，這就是為什么叫做“今”日。

在這個譯文中，原語有好幾處進行了改寫。

1. 濃縮改寫。譯者在翻譯時需要考慮時間、空間以及觀眾理解程度等因素，在英漢翻譯中就要特別注意將語句濃縮。因為漢語中有著非常豐富的成語，每個成語都蘊含了超過本身傳載的信息，因此，中國觀眾也特別喜歡利用含義豐富的成語來代替簡單直白的表達。“You are too concerned with what was and what will be.”直譯為“你考慮太多以前和過去了”。譯語對其進行改寫后，翻譯為：“你太猶豫不決，又瞻前顧后。”用兩個非常形象的詞概括了阿寶的性格，其實這就是對原文意思的提煉和升華。初看起來，這譯語似乎脫離了原語，因為哪個詞都跟原語對不上，其實這譯語比原語能夠更形象地描述阿寶的性格，也更能顯示出烏龜大師的言簡意賅。

2. 詞語替換。詞語替換是指在翻譯時不直譯原語，而是運用目的語中詞語進行對原語的替換，表達出原語所要傳達的信息。“Yesterday is history，tomorrow is a mystery，but today is a gift. That is why it is called the present.”這句話運用雙關的修辭手法，“present”既可以指“禮物”，又與前面的“gift”相照應；還可以表示“現在”，表達“今天（現在）就是禮物”的含義。烏龜大師在電影中的角色定位是一位深沉睿智的武林長輩，它說出的話都富有內涵，值得深入推敲品味。這句話就是烏龜大師在指導阿寶時說的，說完后烏龜大師就離開了，留給阿寶慢慢回味。這句話言簡意賅，富有余味，告訴阿寶一個很重要的道理，就是要把握現在。如果按照原文直譯，那么原文表達的內容和情感都將大打折扣，觀眾不但無法體會烏龜大師的智慧，就連理解都成困難。所以，譯語對其做了改編，運用漢語中的諧音雙關，利用“金”“今”讀音相同來表達“今日就是‘金日”，既把原語中“把握現在”的意思表述出來，也把原句的語言技巧很好地翻譯了出來。

字幕翻譯作為跨語言、跨文化傳播的重要方法之一，是電影跨文化傳播中不可或缺的橋梁，不僅對于人們更好地欣賞外國影視作品，接觸外國文化，而且對于不同文化人們之間的信息傳遞與溝通的作用也越來越重要。《功夫熊貓》在中國大賣，其中出彩的字幕翻譯確實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