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愛情沒聲音

馮海鵬

一直為父母的愛情感動不已。那時候，父親插隊到這里，偶然的一次，父親認識了母親。

父親在山上干活，母親在山上放羊。母親坐在山崗上，頭頂是藍天白云和徐徐的風，草兒起起伏伏，但母親的眼光只在父親那里。她看他孔武有力，揮動著洋鎬，揮汗如雨。父親發(fā)現(xiàn)母親看他，抬起頭，遠遠地對著她笑，那笑一下子就印在母親的心里。

從此，母親開始享受著父親的庇護。可是，父親何嘗不是享受著母親的愛啊，那天，父親和母親坐在一起，悄悄地說話，父親突然說：“你為什么不像別人那樣，大聲地和我說話？”母親笑笑，說：“我知道你能聽得見，即使聽不見，你也能懂！”父親點點頭，是啊，父親已經(jīng)能讀懂母親的唇語，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即使聽不見也能從對方的一顰一笑中獲得準確的信息。父親便是這樣，他在一次崩山放炮中炸聾了一只耳朵，另一只耳朵的聽力也很微弱，可是，母親動動嘴，甚至一個表情，父親都能理解其中的全部。他們愛得很熾烈，敞開胸懷，毫無保留。

可是，父親是城里人，父親是要回到城里去的，他好不容易爭取到一個名額。那天他就要離開，冬天的風很烈，很冷，父親任何行李都沒拿，意志堅決地向前走。母親悄悄地跟在身后，沒有一句話，能送多遠就盡量送多遠吧！就那么走，突然，父親回頭吼母親：“你，回去，我不會回來！”母親依舊沒有哭，母親呆住說：“送送吧，最后一次送你，你回去要好好過啊！”父親卻哇地一聲哭了，接著，甩開步子向前奔。

雪地上留下父親慌亂的腳印，沒有母親的，母親站在原地，沒動，遠遠地看著！忽然，父親扭過頭，父親和母親就那么遠遠地相互望了一下，接著，父親回頭，跑到母親身邊，將她擁入懷抱說：“好，答應你，我不走！”從此，父親放下城里的一切，留了下來。

我問父親，那天母親說了什么，你就不走了？父親笑說：“你媽說了兩個字，別走，聲音很小。”我又問母親，母親大笑：“我沒說一個字，再說即使說他也聽不見，耳聾，還有風呢！”

到底說了沒說，我至今不知道。但我情愿相信，母親沒有說，但父親的的確確聽見了。或許，那聲音來自他的內(nèi)心，一對相愛的人心靈相通，感受到了彼此。

愛情的力量如此之大，大到能彼此聽到無聲的語言，做出令人感動的選擇，然后，相濡一生。

（摘自《皖南晨刊》2016年9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