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銳
我爺爺、父親都是醫生。我老家安徽,解放前,安徽總是鬧饑荒,但我家從來沒死過人。為什么呢?每當村民們得到一捧黃豆時,就會分半碗到我家。村民們說,我們每家的人都能死,但不能讓張大夫死。張大夫一死,這一村人指定都會死!那時的醫患關系如此緊密。
我從小在醫院長大,醫院給我的感覺是有些殘酷感的地方,醫生是相對冰冷的、沒有人情味的一個狀態。
走上社會,我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況:醫生是世界上非常少見的、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會貶值的行業。
爸爸曾經告訴我:“兒子你到任何一個城市去,都要有兩個朋友——一個叫醫生,一個叫律師。”
醫院成“人間地獄”
人們到醫院,有時候像在“人間地獄”一樣,有很多壓抑、不滿、憤怒。
原來一個很簡單的不等式。在這個不等式的上方是全球的人口數——70億,分母是1600萬——是全球醫生的總量。每個醫生要服務437.5個患者才能夠滿足需求。但事實上,每個醫生能服務多少人呢?32個!
而437.5和32之間的巨大鴻溝和差異,就是我們所有的醫療矛盾的根本。不管是中國還是在國外,醫療資源短缺不是中國獨有的現象;也不是今天的現象,從來就有。
在中國,除了這個問題,還有別的。
世界銀行組織對現代社會有一個定義,那就是“千人擁有醫生量”。當這個數值達到12.5人時,可以把它定義成“現代社會”。中等收入國家的“萬人擁有醫生量”是16人,中國是多少?15人。但中國鄉村“萬人擁有醫生量”卻只有4.7人!北京的“萬人擁有醫生量”是跟意大利、也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水平是接近的;鄉村僅是尼日利亞、柬埔寨這樣的國家的水平!
中國除了醫療資源緊缺之外,還有另一個非常大的問題,叫做資源不平衡!
痛苦是創業的起點
當你和周邊的人在遭遇一樣的痛苦時,這就有可能是你創業的起點。
中國醫療“生病了”,我就想用互聯網手段解決這個問題。把醫生們請到網上,把問診轉換成一些相對較輕的咨詢,在線上發生。把醫生閑置時間聚合盤活,為患者服務。
我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實:當醫生把閑置時間放到網上時,傳統的醫生職業隨之發生了變化。以往我們看到醫生一直是很嚴肅的、冷冰冰的,大家去一些醫院看醫生,可能只要三分鐘就會把你打發走了。但在互聯網上,因為有一個新的醫患溝通的場景,所以醫患之間的這種態度和感覺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醫療的診和療這兩件事,有時是可以分離的,線上診斷、線下治療。我們可以把相當大程度的信息化的診斷行為放到線上去完成。這樣可以極大程度的節約成本。
那么,線下是不是也有資源閑置呢?三甲醫院人滿為患,充滿了各種惱人的氣味和福爾馬林的氣息。但事實上,整體醫療資源里,有很多醫療物理資源是被閑置和浪費的。中國三甲醫院的病床利用率是104%。這多出來的4個點,就是走廊里面那些加床。三甲醫院絕對飽和,那二級醫院呢?病床利用率只有70%。
在醫療領域里面,包括谷歌也看到了這個非常重要的使用場景,希望用人工智能能夠幫助解決全球化短缺的醫療資源問題,不僅是疾病診斷。
數字醫學跟以前的臨床醫學也是有很大的差異的。人人都有心跳、有血壓、有血糖、有血脂,有各方面的生理指標,連續性地記錄和采集這些指標之后,將會形成個人的健康結果以及壽命的結果。
如何把這樣的數據整合?用人工智能的方法,對人類健康進行指導和指南,這也是數字醫學領域能夠實現的一些目標。比如數字化的健康管理、慢性病管理、癌癥的預測、癌癥的康復等等,而這些都是通過互聯網的力量來增加每個醫生的智力半徑。
其實,很多線上的技術和互聯網、IT的人工智能技術,還有一些生物醫學的技術,都在努力使每個醫生以及其他知識工作者(包括教師、律師、藝術工作者等),使他們每個人的智力半徑得以延伸,通過智力半徑的延伸來解決資源的短缺和不平衡的問題。
公司能活多久
這就是我跟我父親——一個傳統的醫生之間的一些差異。當我把我們做的這些東西和方法告訴父親的時候,他對我們的事情充滿了質疑。
在創業的這5年時間里,我遇到的最大的質疑就是來自我的父親。資本市場很歡迎我們,我們為此而驕傲;用戶很歡迎我們,我們現在有9200萬用戶;醫生也很歡迎我們,我們有42萬名的醫生。
但是作為一個傳統醫生的代表,我的父親卻對此產生了各種的質疑。他說:“你的方法安全嗎?”“中醫說望聞問切,西醫講試觸叩聽,這些都是面對面的行為。你把它們放到互聯網上,這樣的方法會安全嗎?”“你的方法有效嗎?我們經過那么多的檢查,面對面都不一定能解決的問題,而你現在用互聯網的方法能有效嗎?”最后,他還會關心我說:“兒子,你能掙錢嗎?你的公司還能活多久?”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擔憂。
無論是安全、有效,還是商業模式,從老一輩的醫生的嘴里說出來,有他們的想法、有他們的判斷,也有他們的洞察。但我同時也想,這是基于一個舊有的醫療環境和舊有的知識結構里面的一些質疑,在一個新的環境和新的知識類型里面,我們有沒有可能去解決這些問題?答案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