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之化用唐詩現象

符瑜

【摘 要】《牡丹亭》文采美不勝收，曲辭的訓雅綺麗和劇情的細密交錯高度暗合，得益于清遠道人對唐詩信手拈來、獨具匠心的運用。本文旨在深入文本探討化用唐詩對該劇所產生的蘊意及其戲曲意境。

【關鍵詞】牡丹亭；化用唐詩；戲曲意境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12-0034-01

《牡丹亭》中除了大量的唐詩外，劇中也時常用唐詩做為語言潤色、套用典故的利器，行文隨處可見妙筆生花。據筆者統計，《牡丹亭》劇本中共有70余處化用唐詩，或是直接征引，或是略微變動，或是合用唐詩，融成完整意境，或是斷章取義，和原句蘊意不一樣，只是單取其字面意思。化用最多的是杜甫，共有16處，其次是李白、韓愈、孟郊、白居易、李商隱、杜牧等人。

首先是直接引用，與原詩所暗喻的意境一致。如《謁遇》中，因苗舜賓三年任滿，要在廣州府香山?多寶寺例行祭賽多寶菩薩，苗舜賓有一詩，云：“銅柱珠崖道路難，伏波橫海舊登壇。越人自貢珊瑚樹，漢使何勞獬豸冠。”這首詩源自唐代張謂的《杜侍御送貢物戲贈》，是一首諷刺地方官員以進貢方物為名，行市恩買寵之實的詩。這里借苗舜賓之口說出，一來有顯國家的經濟實力；二來暗諷苗舜賓看寶易，看文字難，亦與《耽試》中苗舜賓的自白“俺的眼睛，原是貓兒睛，和碧綠琉璃水晶無二。因此一見真寶，眼睛火出。說起文字，俺眼里從來沒有”相通。作者讓柳夢梅自薦為“獻世寶”，抒發了懷才不遇的憤懣之感，也是“傷時之論”。

《耽試》中，正當苗舜賓進宮準備向皇帝進卷時，卻聽到邊報鼓聲響起，“花萼夾城通御氣，芙蓉小苑入邊愁”，這兩句唐詩源自杜甫《秋興八首·其六》，是對帝王州今昔盛衰變化的描述。劇中引用詞微義顯，忽傳戰音，劇情急轉，放榜延期，不僅是后來《移鎮》《急難》《榜下》《索元》等一系列戲劇性劇情的前奏，且把生旦之情與國家之事結合，戰亂的流離曲折同樣是對杜麗娘與柳夢梅愛情之路的一波波艱難考驗。

其次是略微變動，原意不變，更符合劇情表達。《幽媾》中，旦魂與柳夢梅初見，此刻兩個有情人才是真正開始幽會，成就了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人鬼之戀：

【耍鮑老】幽谷寒涯，你為俺摧花連夜發。俺全然未嫁，你個中知察，拘惜的好人家。牡丹亭，嬌恰恰；湖山畔，羞答答；讀書窗，淅喇喇。良夜省陪茶，清風明月知無價。

“清風明月知無價”化用李白《襄陽歌》“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詩句，此處化用其詩意符合幽會場景，釋為良辰美景難得、春宵一刻值千金之意，后句“玉山自倒非人推”呼之欲出，是麗娘大膽追求愛情的至情表現，訓詞雅麗又無一字無來處。

第三，合用唐詩，融成完整意境。《訓女》中有杜寶唱詞：

【前腔】吾家杜甫，為飄零老愧妻孥。（淚介）夫人，我比子美公公更可憐也！他還有念老夫詩句男兒，俺則有學母氏畫眉嬌女。

“為飄零老愧妻孥”出自杜甫《自閬州領妻子卻赴蜀山行三首·其二》“何日干戈盡，飄飄愧老妻”。“他還有念老夫詩句男兒，俺則有學母氏畫眉嬌女”合用杜甫《遣興》“驥子好男兒，前年學語時。問知人客姓，誦得老夫詩。”和《北征》“瘦妻面復光，癡女頭自櫛。學母無不為，曉妝隨手抹。移時施朱鉛，狼藉畫眉闊。”杜寶感慨膝下無兒，而杜甫雖飄零各地，但還有幼子吟誦他的詩歌，相比之下竟是自己可憐。雖是如此，但杜寶“捧珠之愛”不少，仍然肯望女兒成材，以光耀門楣，所以才有《延師》《閨塾》的后事。這里的化用唐詩讓讀者聯系到杜甫與杜寶間愛憐家小的當家人形象，也反映出杜寶是個封建傳統的儒家知識分子。

另外還有一個特殊現象是對唐詩句的斷章取義，如《耽試》中，苗舜賓說柳夢梅“你釣竿兒拂綽了珊瑚，敢今番著了鰲頭。”化用杜甫《送孔巢父謝病歸游江東兼呈李白》“詩卷長留天地間，釣竿欲拂珊瑚樹”本意是寫孔巢父執意去游仙，是贊揚其高風亮節的品質。而苗舜賓表達的是柳夢梅“釣著了珊瑚”即科舉得中，和原句蘊意不一樣，只是單取其字面意思而已。

“湯顯祖的戲劇語言，繼承有元雜劇語言的富有本色的傳統，又溶合有六朝辭賦，五代詞的綺麗風格。”劇文中多處化用唐詩，都顯示出作者對文字的駕馭能力和極高的才情，妙語連珠，娉言麗辭意趣橫生。“麗藻憑巧腸而浚發，幽情逐彩筆以紛飛，蘧然破噩夢于仙禪，皭矣銷塵情于酒色。”“至其文冶丹融，詞珠露合，古今雅俗，泚筆皆佳”皆是對其文辭的嘉肯，《牡丹亭》中的典雅語言大體是得益于湯顯祖對唐詩匠心獨運的征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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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湯顯祖.（清）陳同，談則，錢宜合評.吳吳山三婦合評牡丹亭[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3]（明）湯顯祖.牡丹亭[M].吳鳳雛評注.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0.

[4]趙山林.牡丹亭選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張燕瑾.<牡丹亭>語言瑣談[J].文史知識，1987（11）.

作者簡介：

符 瑜（1993-），女，海南省海口市人，海南師范大學，2015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元明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