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紅、騙子和父親

胡涵

說到底，羅爾愛的是自己

所有寫作里，最難是寫人。尤其，是寫那些被人寫爛了卻仍舊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比如羅爾。一個不靠譜的父親搞營銷式募捐，這事兒過去也就過去了，羅爾非要表現得像個坦誠的人，風波過后，又在鏡頭前坦然說出能讓他再火一個月的話：我的房子一套要留給兒子，一套是老婆名下的，一套是將來養老的。

這話有多欠揍？看看有媒體不懷好意的截圖就知道了，新聞報道的截圖里，羅爾鼻孔朝天嘴唇上翻眼睛緊閉，一副理直氣壯胡扯的樣子。

羅爾當網紅，首先就輸在了那對不討好的鼻孔上。原本，有了爭議、百萬粉絲、家庭溫情故事和一幫懂營銷的“朋友”，羅爾應該能安靜地當網紅，安靜地在公號里父女情深人生艱難然后收獲一些打賞。

我很難為這樣一個不走尋常路的人找到合適的標簽：前媒體人、作家、網紅、炒作者，還是父親？

其實我原本想保留一些善意，告訴大家，這畢竟是一個女兒患病在床的父親，要寬容。

但有一個問題我始終沒有得到解答，自始至終，羅爾有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父親嗎？究竟什么樣的父親，才會把白血病的女兒交給營銷號？

從人性的角度來說，女兒的名字和照片被販賣給營銷號，以轉發一次捐一元的方式進行二次販售，壓根就是提前打包出售了女兒的聲譽。沒造成聲勢還好說，劉俠風還能是個熱心的古怪的劉叔叔，造成聲勢了……

請問有哪個女孩愿意自己的名字成為某起“詐捐”事件的代名詞？又有哪個女孩愿意長大后一搜，發現自己終生都要和一個P2P的營銷公司綁在一起？

愿意這么做的父親，要么蠢，要么壞。

羅爾或許以為靠女兒的故事自己能成為網紅，在公號上寫兩篇悲情訴苦的文章，或許以為，自己賣女兒的故事也是賣，拿給別人也是賣，說不定換來的錢更多。

羅爾陷在了自己主編和作家的矯情里，陷在了自己成為網紅后的狂喜里，陷入了一個糊涂蛋才能享有的奇遇和驚喜里，卻唯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身份首先是個父親。

父親理當超越一切。

在女兒面前，養老、兒子和行政手續都不能算障礙，所謂中產階級的焦慮也是借口。

父親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以最穩妥的方式來保護女兒。賣房自籌款，無疑是最快的，也是正常人應該做的。

至于向陌生人求助，那太不保險，犧牲也太多。

羅爾挑戰了人倫情感中的這一切卻不自知，他以為自己在愛女兒，其實說到底，他愛的是自己，畏懼的是自己因為女兒的病而陷入赤貧，畏懼的是自己的聲名因風波而受損，所以才站出來再接受采訪急忙辯解。

一場鬧劇最后以全民嘲諷收場，父親羅爾再次證明了兩條真理：

這個世界的惡，絕大部分是蠢人做的。

愛是內斂，求轉發的愛，往往都是騙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