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詩十首

洪季平

抒情詩十首

洪季平

1.驚蟄了 為何還不醒來

雨水和春分間

不聞驚雷

北風依舊勁吹

桃紅 鸝影似乎仍在畫中

蟄居的物種并非全然蘇醒

土層深處的那點事交給耕牛

我只需斜倚湖邊石

扮一回轉基因的垂柳

花粉過敏的擔憂還為時過早

就像現在準備春游的行裝

也不必在意霧霾 我覺得挺美的

氤氳如同終南山潑墨的殘陽

讓我恐懼的是沒有暖氣的日子

到陽氣勃發 還要好長好長

鄰里的女孩為爭俏凍紅了臉

讓人心生愛憐

只有我 一身冬裝 如同夢游

行走在空蕩蕩的校園

2.母去十年未離家啊

母親 今天立春了

您感受到了嗎

您還會為我們炸春卷嗎

再過一段時間

春暖大地 百花盛開

您是最喜歡花的

記得您走的那天

兒子在您身上鋪滿了鮮花

十年過去了

您身旁還有鮮花環繞嗎

母親 您還喜歡唱歌

三十年代的老歌是您的最愛

我是多么粗心的兒子啊

竟然忘了放幾張碟片在您身邊

母親操勞辛苦一輩子

一抔黃土成了您最后的歸宿

你化為塵土 融入了歷史

從此 兒子只能在夢里

聽到您的呼喚

看到您慈祥的面容

兒子 兒子

恍惚中又聽到母親的呼喚

我沖出門外去迎接母親

蒼茫的天空是您

靜默的樹干是您

飛過去的鳥兒是您

綻放的臘梅花是您

拎著菜籃在馬路旁歇腳的是您

離家還有十多米就喊兒子的是您

兒子流出的淚水是您

隱隱作痛的心是您

思緒翻飛的記憶是您

打完點滴急切要回家的是您

鮮美的魚蝦和滾燙的稀飯是您

千次萬次呼喚的是您

母去十年未離家啊

家是母親最牽掛最溫暖的地方

家還在 母親再也找不到了

兒子再也沒有母親可喊了

2月20日 是我永失母親的忌日

3.不再成為美麗的借口

厚厚的霧頑固地繼續編織它的網

阻隔了正月第一場雪

被爆竹炸碎的水 灑落一地

是雪花強忍不住流下的淚

沒有了嚴寒的洗禮

一切都顯得垂頭喪氣

只有久違自由的寵物活蹦亂跳地

搖尾乞憐 主人厭惡地收拾遺矢

我們像對待動物一樣對待它

它像對待親人般對待我們

一向不喜歡寵物的我

看到這番情景 心中竟有了暖意

窗外的梅花灰頭土臉地耷拉著

失去了往年的光澤幽香

只有一些未開的花苞

像我的詩行那樣靜靜等待

再過幾天就要立春了

那是屬于少女的季節

還有湖水 堤岸 柳枝

不再成為美麗的借口

如同一片綠葉的真誠

在春天到來之前蘇醒

認定她的存在 不再退讓

哪怕在煙霧之上呼吸

4.螞蟻與詩意

不太冷的時候

家里會偶爾發現幾只螞蟻

無聊時我會把它放在手心

反復端詳 除了渺小機靈

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叫現代詩人如此頻繁地把它當作意象

賦予它如此多的意義 譬如

它成群結隊從歷史深處走來

穿越自己的短暫及漫長

一滴水滴下來 發出的聲響有天空那么龐大

一只螞蟻不慌不忙地經過濕潤的大地

它游走在城市的角落 用堅韌不拔的姿態

征服我們平凡的生活

受到此類警句的啟示

我再看看手心的螞蟻 把它翻個個

是不是在顛覆歷史

把它困在手心

是不是把歷史握在了手中

用高倍放大鏡看它

我看到了白堊紀的一只暴龍

我也看到了自己即將被拋棄的命運

哦 詩人眼中的寵兒 蘊意無窮的精靈

此刻 你的小命就捏在我的手中

5.走過無痕的冰面

你不在時 我在

想象你正忙碌不堪

當滴水成冰的時候

開始懷念絮飛滿天

其實 墻角流出薄冰

也不算壞事 一切變得淡然

封閉了所有塵埃

所有枯葉 不會留下走過的艱難

肅殺聲漸 寂寥悵惘

唯有讀書能夠抗衡

還有思念 細雨濛濛的湖堤

一切都那么滑潤 輕盈

眼角眉梢都有春意舒展

你不在時 我在

除了寒冷什么都沒有

陽光也變得不再溫暖

而且越飄越遠

再也看不到燕子歸來

百花嬌媚

春藤纏綿

寒風不斷掠過窗前

帶走凝視的焦點

冷暖間 時間空間無限漫延

一點點消耗詩歌的情感

此刻 你若從樓下走過

漫不經心地望一望冷月

定能照見迷路的身影

一窗春色的缺憾

6.一株墨荷

你來了

又走了

留下一株墨荷

四周的留白

一塵不染

是你潔靜的額

散發著久久的光澤

歲月流轉

流不走的

是不變的思念

薄如蟬翼的蛛絲

抹不去你迷一樣的紅顏

等不及飄雪

它還在云端蹣跚

等不及來年夏天

有一株墨荷

在我眼前

銀杏落盡的時候

那一片無可比擬的黃

是秋留給冬的心語

感謝秋的纖細

這般絢爛的衣裳

輕輕問一聲

別來無恙

7.煙雨濛濛

雨又滑落下來

化淡了秋天最后一抹色彩

烏云替代了候鳥

把天空壓得很低

在昏暗中作畫

全憑記憶

一身吊帶碎花裙

穿在衣架上

橋上橋下撒下的全是甜蜜

所有的距離都被畫筆抹去

周圍一片死寂

只有墻角蛹動的蜘蛛

還在尋找一線生機

只好畫些蔥綠

畫些花紅

還有落葉小溪

暮色重重的周末

只有熒屏亮著

感謝比爾蓋茨

拯救了多少孤寂

讓我在煙雨濛濛的午后

等你

8.生如夏花

假如不是偶然經過運動場

看你拍著排球的模樣

或許會像天上的兩顆流星

劃過天際也不能吸引彼此的目光

真要驚嘆緣分的魔力

從此心里又有了夢想

時斷時續的聯系

讓牽手都成了奢望

那是柳絲穿梭的日子

不缺少小河

也不缺少彎彎的月亮

風清雨柔是化妝的淡定

怎能遮掩內心的激蕩

終于等到樓梯口的重逢

捕捉到你欲言又止的惆悵

怦然心動 莫非

矜持也陷入了無助的迷惘

生如夏花般絢爛

身輕如燕 像春風拂面

悄然而至又翩然而去

來去之間夏意越來越濃

我卻有了淡淡的憂傷

一場遲到的風花雪月

會不會因為過期而彷徨

期待一場暴雨

給盛夏沖涼

我愿奉獻今夜的無眠

伴你和唱

9.奢望是云煙

當奢望已成云煙

就請停下慌亂的腳步

打開窗戶 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讓怨恨 煩惱 沮喪隨寒風飄散

既然開始就是個錯誤

現在修正也還不算太晚

你以為是夕陽那一抹絢紅

其實不過是黃昏的斑點

總有一天會落在臉上

叫你怎么也扮不成少年

你以為戴上眼睛

就能抵擋年輪的糾纏

你以為孤獨的創作

就能看到競發的千帆

你以為心有不甘

就一定能終償所愿

你錯了 錯在總是迷戀遠方的風景

而忘記了身邊的溫暖

從現在開始 把自己關在房間

守候記憶中的一彎碧水 月影

搶修早已擱淺的小船

從現在開始

把歡喜憂傷和你相連

把游蕩的心找回來 撕碎

重新拼裝 跳動在每一個夜晚

十指輕攏五十弦

催發春天的萌芽

挑選鉆石般的花蕊

在沉淀的風景里流連

10.破碎的空間

不知從什么時候，

我的眼前，

你銀盤似的笑臉，

時隠時現。

熟悉又陌生的樣子，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演繹著丑小鴨和天鵝的嬗變。

時光回到兩年以前，

那時我們有規律地見面。

你的明眸,白皙、小鹿般的躲閃，

讓我明白了什么叫靦腆。

“米西、米西，我來了”

好可愛的再次見面。

從此，我的嘴里

總是有胡蘿卜的味道，

莫非是兔牙嚼碎了我的空間？

（作者介紹：洪季平，江蘇省徐州財經高等職業技術學校語文學科帶頭人，副教授。教學之余喜歡嘗試詩歌創作，已有數十首作品在各類期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