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種姓之痛”

劉治琳

在印度就出現了令人難于費解的現象，許多動物都是神，例如牛、猴子和老鼠等，備受呵護與尊崇。老鼠在廟里喝牛奶，賤民餓死凍死無人可憐。

今年7月27日印度北方邦邁恩布里發生了一起由15盧比（約合1.5元人民幣）引發的血案。一名商店老板向一對夫婦索要這15盧比的欠款不成，氣頭上抄起一把斧頭將這對夫婦砍死。死者二人同屬“達利特”，即“不可接觸的賤民”階層，在印度種姓制度中處于最底層。慘案發生后，當地“達利特”種姓群體涌上街頭舉行抗議。

在印度社會里，因為種姓制度帶來的流血沖突不斷，成為印度的一道傷疤。僅在今年，印度就發生了幾起嚴重沖突。2月，印度哈里亞納邦一個名為“賈特”的高等種姓群體要求政府出臺更多就業、教育、醫療等方面的福利政策。遭到拒絕后，這一種姓的大批年輕人在哈里亞納邦各地阻塞交通，焚燒警車、公交車并在旅館、商店和火車站等地縱火，造成大約30人死亡。

4月，在古吉拉特邦默赫薩納，一個名為“帕特爾”的高等種姓群體要求當局為他們提供就業保障、高考升學保障，而非任由他們面臨來自低等種姓的競爭。數以千計的“帕特爾”種姓成員涌上街頭，舉行集會，隨后又朝著當地一所監獄進發，要求當局釋放關押在這所監獄里的多名該種姓領袖。去年，古吉拉特邦也曾爆發類似沖突，造成至少10人死亡。

四個等級

公元前1500年左右，原居住在中亞地區的雅利安人中的一支進入南亞次大陸，征服了當地土著居民，創立了“婆羅門教”。婆羅門即僧侶，它以《吠陀經》為經典，用婆羅門僧侶擔任祭司而得名。

公元前4世紀崛起的孔雀王朝統一了印度，公元前3世紀，阿育王統治時期達到鼎盛，把佛教定為國教。到了中世紀，印度教取代佛教成為印度國教。婆羅門教吸收了佛教和耆那教的某些教義，結合印度民間的信仰，逐漸發展成印度教。故，印度教也被稱為“新婆羅門教”，此前的婆羅門教被稱為“古婆羅門教”。

印度教秉承了婆羅門教的做法，把印度人劃分成4個不同等級：婆羅門、剎帝利、吠舍和首陀羅。“婆羅門”即僧侶， 為第一種姓， 掌握神權，宗教祭祀，壟斷文化教育，控制人們的思想和言行，社會地位最高。“剎帝利”即統治者和武士， 為第二種姓， 從事行政管理和軍事。“吠舍”即平民， 為第三種姓， 經營商貿。“首陀羅”為第四種姓，從事農業及各種體力和手工業勞動。四大種姓里面又分許多亞種姓。

必須指出的是，前三種人都屬于雅利安——白種人。第四種人屬于印度當地的土著居民。不同種姓之間有著不同的道德標準， 如若違反， 輕者受到懲罰， 重者被開除。

各種姓之間的交往也有許多限制。在婚姻方面， 同種姓的各副種姓之間可以互相通婚， 但不能與副種姓以外的人通婚;一般允許“順婚”， 禁止“逆婚”， 即高級種姓的男子可以娶低級種姓的女子， 但低種姓的男子不能娶較高種姓的女子，否則會被從高級種姓中開除。

長期大搞種姓隔離制度的目的就是為了永遠保持雅利安人人種的純潔性。因為他們認為，白膚色的雅利安人是品質高貴的種族，深色皮膚的達羅毗荼族和其他土著民族是品質低賤的種族。印度歷史十分悠久，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之一。公元前2500年至1500年之間創造了印度河文明，對人類社會發展做出過重大貢獻。但是，種姓制度長期羈絆了印度的進步與發展。

“不可接觸的賤民”

印度的種姓制度非常復雜，一個大的種姓里面又分為許多亞種姓。據1901年統計， 印度的種姓有45個大的類別和數百個等級。到20世紀70年代增至4000多個亞種姓。

印度焦特浦爾被稱為“藍色之城”，民眾稱，當地房屋大多被刷成藍色，是此前用來展示印度教最高祭司種姓居住的地方，試圖與其他的種族人口區別開來。

印度在四大種姓制度之外，還有一個極為特殊的“不可接觸的賤民”階層，也稱“達利特”或“表列種姓”，多由罪犯、戰俘或跨種姓婚姻者及其后裔組成的。他們屬于“等外人”。

印度教法嚴禁首陀羅和雅利安人混合。首陀羅男子和其他種姓女子結合所生的混血種，均被被列為賤民，即便首陀羅男子與婆羅門女子的混血種也被列入賤民，稱為旃陀。不論男女雙方原來的種姓為何，只要其中一方為賤民，其后裔皆為賤民，而變得不可接觸。

印度教法規定，賤民只能從事最骯臟、最卑賤的工作，如打掃街道、清理糞便、打掃廁所、清理垃圾、皮革加工等。因為他們從事的職業被認為是不潔的，骯臟的，于是種姓印度教徒們認為，他們是污穢的，同他們接觸會被污染。以上四個種姓的人嚴禁觸碰到賤民的身體，賤民們走路留下的足跡都要撫平，甚至連與他們的影子都不可以交疊，以免被玷污。他們上街要敲木魚，以便提醒人們回避。看見了賤民，回家就要沐浴更衣。

除此之外，種姓印度教徒也不可以從賤民手中接受食物或水，賤民不可以與四大種姓的人共同使用道路、水井、學校、醫院、餐館等公共設施。他們還不可以進入神廟寺院，不可以研習宗教圣典吠陀等等。

各國的其它宗教起碼宣稱“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而印度教卻不同，教義認為，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因為人的社會地位是由出生決定的。根據印度教神話，第一種姓的婆羅門是從梵天的口里出生，剎帝利是從他的兩臂出生，吠舍是從雙腿出生，首陀羅是從兩腳出生。由于出生的部位不同， 就有尊卑高低貴賤之分。

按照印度教，賤民甚至不能算是人，因為他們不是由梵天出生的。于是在印度就出現了令人難于費解的現象，許多動物都是神，例如牛、猴子和老鼠等，備受呵護與尊崇。老鼠在廟里喝牛奶，賤民餓死凍死無人可憐。他們備受歧視和迫害，享受不到作為一個人應該有的權利。如果他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就會遭到暴力報復。2014年10月16日，東部一名15歲的少年因自家的山羊誤入一位高等級種姓農民的稻田而被活活燒死。因為他是一個賤民。

據統計，列表種姓人口約占印度總人口的22%，列表部落人口約占9%，“其他落后階級”約占印度總人口的52%，而據全國抽樣調查委員會提供的數據，其他落后階級的人數為總人口的32%。不符合“其他落后階級”的人，即處于“夾心層”種姓的人約占26%。他們處境艱難，生活貧困，借了高利貸還不起而淪為債主奴隸，即所謂契約勞工，以提供無償勞動來還債。

千年堅冰難打破

印度的種姓制度早已引起低種姓人群的強烈不滿，要求改革的呼聲越來越高。圣雄甘地稱不可接觸者為“哈里真”，即神的子民，收養賤民為義女，并為抗議不可接觸制多次絕食。

1950年印度憲法規定，印度公民不分種族、性別、出身、宗教信仰和出生地點，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廢除“不可接觸制”，禁止任何形式的歧視。1955年通過的《不可接觸制犯罪法》又規定，對“前賤民”實施任何不可接觸制的歧視行為，都將構成刑事犯罪。不允許“前賤民”進入寺廟，到圣河沐浴，進入商店、河流、墓地等公共場所，阻止他們舉行宗教儀式，不允許他們佩戴首飾和穿著華麗的衣服，不允許他們進入醫院，不允許他們買東西等項行為都觸犯法律，都將受到懲罰。1976年把《不可接觸制犯罪法》改稱《民權保護法》，再次申明，對表列種姓的歧視均屬犯法行為。1976制訂了《廢除契約勞工法》。

為了改善“表列種姓” 和“表列部落”的經濟、社會地位，增加他們的參政、就業與教育機會，印度政府還制定了“保留制度” ，不僅在中央和邦議會兩院為他們保留一定比例的席位，而且還在政府機構和國營企業中為他們保留高達23%的職務配額。另外，還給低種姓出生的學生一定比例的升學名額。

這些照顧賤民的舉措使“列表種姓”人群有機會參與國家政治生活，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他們的社會地位，經濟狀況和教育狀況等。有個別賤民登上印度政壇。1997年7月就職印度第10任總統的納拉亞南就是賤民出身。2007年當選最高法院大法官巴拉克里希南、2007年當選的印度北方邦首席部長瑪雅娃蒂也是賤民。2009年，出身賤民家庭的梅拉·庫瑪當選印度國會下院女議長。

多年來，有極少數賤民步入中產階級，或成為政府官員。此外，在城市發達地區，由于婦女就業后獲得了經濟獨立，加之外界的影響，也出現了不同種姓之間的通婚現象。

但是政府的措施也時常引起其它階層的不滿。1989年印度政府計劃為“其他落后階級”在教育和政府部門保留27%的職位份額。此前，印度政府已經為賤民們保留了22.5%的配額，再為其他落后階級提供27%保留名額，引起了高種姓階層的不滿，導致1989年和2006年發生大規模抗議活動。

印度打破種姓制度的堅冰，路途非常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