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需要公園

趙寧寧

導語：奧姆斯特德的成功不僅僅是創(chuàng)立了一種職業(yè)，還有一種美學。

就在一個半世紀之前，城市居民要想享受新鮮的空氣，欣賞田園風光，只得去參觀墓地。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墓碑干擾了人們的運動不說，無憂無慮的嬉笑打鬧與墓地的陰沉氣氛也不相配，送葬者還被迫與尋歡作樂的人群共處。這種現(xiàn)象特別讓弗雷德里克·勞·奧姆斯特德抓狂。他在文章和信件對此一再抱怨，如今這些觀點你可以在由美國國家圖書館整理的奧姆斯特德關(guān)于景觀，文化和社會的文集中查到，“這真是讓人哀嘆，”奧姆斯特德感嘆。墓地的問題，他認為，體現(xiàn)了人們普遍渴望但是卻被城市忽視的一個問題：公眾對公共公園的渴望。

公共公園在當時是個激進的想法。奧姆斯特德和他長期的公園設(shè)計合作者卡爾弗特·沃克斯所建造的那些公園：紐約中央公園，布魯克林眺望公園，波士頓的翡翠項鏈公園體系，還有其他數(shù)十公園，同樣也是激進的。今天的我們通過農(nóng)業(yè)和資源開采，美化了人類世界。如今地球上每平方英寸的土地都因為我們?nèi)祟惖拇嬖诙l(fā)生了改變。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扭曲了奧姆斯特德的邏輯：如果他公共花園的理論適用于城鎮(zhèn)，為什么不能應(yīng)用到整個地球上呢？

世界上第一位景觀設(shè)計師

伯肯黑德公園建成后一直沒變，就是一個平坦的貧瘠的大農(nóng)場。奧姆斯特德吸取教訓，所以他設(shè)計的紐約中央公園，道路蜿蜒，峰回路轉(zhuǎn)，灌木和花草多種多樣，有廣闊的草坪，樹木不規(guī)則種植。

奧姆斯特德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世界上的一個新職業(yè)，他和沃克斯是世界上第一批專業(yè)的景觀設(shè)計師，奧姆斯特德說自己過的是“游手好閑的生活，一個垂釣者，捕鳥人，一個在追求自然科學深海的幌子下，處于淺灘的半吊子”，換句話說，一個外行。不過他的父親，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一個生意興隆的干貨商人，支持他。

奧姆斯特德出生于1822年，據(jù)他自己說從小就注定了會進入耶魯大學，但是到了14歲的時候，他遭受了嚴重的漆樹中毒，這讓他暫時失明。不過也有傳記作家認為他眼睛的問題是由結(jié)膜炎引起的，沒有嚴重到不能上課。不管情況如何，奧姆斯特德接受正式教育的生涯結(jié)束了，15歲的他宣稱對成為一個土地測量師感興趣，并很快開始周游世界。

此后，奧姆斯特德曾在一艘開往中國的茶船上做見習海員，經(jīng)營過他父親在紐約斯塔藤島買的農(nóng)場。還曾在美國南部旅行。這趟旅行中他寫了一系列有影響力的報道文章，再加上另外的一些材料，后來以《在蓄奴州沿海地區(qū)的旅程》為名結(jié)集出版。不過1850年徒步英國的旅行，讓他認識到公眾游樂場地的價值。在利物浦的郊區(qū)，在當?shù)氐拿姘鼛煹拇叽傧拢瑠W姆斯特德參觀了伯肯黑德公園，這座世界園林史第一座城市公園讓他大吃一驚：五分鐘我就佩服的五體投地，在研究了藝術(shù)如何有助于從大自然中獲取更多美之后，我愿意承認，在民主的美國，沒有什么能夠與這個人民的花園相提并論。

奧姆斯特德特別興奮地發(fā)現(xiàn)，伯肯黑德的美“被各個階層平等分享”：男人，女人，孩子還有羊。當時大多數(shù)花園往往設(shè)在私人屋苑內(nèi)，或者像紐約市的紐約葛萊美西公園一樣大門緊鎖，只有富裕的附近居民才有鑰匙。

在1861年為美國新百科全書所寫的公園指南中，奧姆斯特德解釋說，花園最早的例子是用圍欄封閉的牧場，是英國貴族打造的鹿圈。為了開闊空間，鹿圈內(nèi)的樹木被砍伐，并且圈養(yǎng)的鹿還擔任割草機的工作，保持開闊地的整潔。奧姆斯特德還提及了人類已知的著名花園，從尼布甲尼撒的巴比倫空中花園，位于巴黎的法國國王行宮杜伊勒里公園和圣彼得堡的夏花園，據(jù)說夏花園里的“衛(wèi)兵觀察著每一片葉子，如果掉落，會在到達地面之前伸手抓住它”。 夏花園是奧姆斯特德喜歡的又一個花園，在另外一篇文章中他神化了這座可以追溯到15世紀的花園，因為它的主要特征是整潔，有序。這是可以理解的，馴服自然的沖動自從文明的曙光期就一直存在，人類對自然世界如果不是恐懼的就是心存懷疑。

尋求田園風光的慰藉

在《圣經(jīng)》中，曠野這個詞暗含恐懼，危險，困惑和混亂的含義。這種觀點于19世紀初開始改變，德國探險家亞歷山大·馮·洪堡帶著驚奇和喜悅描寫自然世界，影響了一批追隨者，比如美國學者和政治家喬治·帕金斯·馬什，英國生物學家查爾斯·達爾文和美國哲學家亨利·大衛(wèi)·梭羅。隨著城市變得越來越機械化，人口越來越多，居民們開始尋求田園風光的慰藉。

奧姆斯特德回憶說，伯肯黑德公園建成后一直沒變，就是一個平坦的貧瘠的大農(nóng)場。奧姆斯特德吸取教訓，所以他設(shè)計的中央公園，道路婉轉(zhuǎn)，峰回路轉(zhuǎn)，灌木和花草多種多樣，有廣闊的草坪，樹木的不規(guī)則種植。奧姆斯特德所制定的公園規(guī)則，體現(xiàn)在他的幾十個市政公園，大學校園（斯坦福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加勞德特大學，三一學院），私人屋苑（喬治·范德比爾特的比爾特莫爾豪宅和約翰·D·洛克菲勒的遠眺莊園），政府建筑（美國國會大廈的庭院和尼亞加拉保護區(qū)，美國最古老的國家公園）。奧姆斯特德的成功不僅僅是創(chuàng)立了一種職業(yè)，還有一種美學。

他的第一個原則是，公園應(yīng)是它所屬的城市的補充。如果一個城市狹窄，擁擠，是直線形的，它的公園應(yīng)該由蜿蜒的羊腸小道和變化的地貌，包括大型開放空間組成。中央公園的“比較廣博”是必要的，因為公園應(yīng)該“邀請，鼓勵和促進運動”當你面對大草坪或傾斜的草甸想來個沖刺的時候，你可能不知道這是有意的設(shè)計。

公園還應(yīng)該忠實于它所處的自然地形。在干旱的美國西部種植草坪，在新英格蘭地區(qū)種棕櫚樹，就是 “壞品味”，因為美不僅僅存在裝飾性的植物中，比如花店的櫥窗，還存在于普通的景觀中。奧姆斯特德認為，種植的樹木應(yīng)該與周遭融合。奧姆斯特德小時候曾經(jīng)種了一顆皂角樹的種子，一年后，發(fā)現(xiàn)種子抽枝展葉。當他12歲的時候，這粒種子已經(jīng)成長為一棵樹苗。幾十年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皂角樹被砍了。一頓感傷過后，奧姆斯特德得出結(jié)論，他很高興樹不見了，因為這棵樹與周遭環(huán)境相比太突出了。在奧姆斯特德看來要想創(chuàng)造有說服力的“自然”風光，需要很多技巧。人造結(jié)構(gòu)也得隱退。比如，當必須有橋梁或建筑物的時候，應(yīng)該用當?shù)厥慕ǔ?，然后用灌木和藤本植物來隱藏。

如今我們已經(jīng)有了太多景觀設(shè)計師，但我們并沒有巧妙地使用我們的力量。留下了太多偶然，太多遺憾。因而奧姆斯特德，這位形式大師，泉下有知，會敦促我們使用我們?nèi)找嫱晟频墓ぞ撸刮覀兊娜蚓坝^更加美麗，更加“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