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銀行的運行風險與金融監管對策

○代可可

改革與開放

影子銀行的運行風險與金融監管對策

○代可可

2012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發布《全球金融穩定報告》，提到中國影子銀行迅速膨脹，并發出風險警示。2015年，泛亞事件成為金融市場焦點，敲響影子銀行“警鐘”，高達400億資金無法兌付，涉及全國20余省份約22萬名投資者。近些年，監管機構針對部分金融機構開展影子銀行及其相關業務現場清查工作，加大理財產品、委托貸款等監管力度。總體來看，我國影子銀行在促進金融創新與拉動國民經濟發展的同時，潛在風險不斷顯現，金融監管不足等是政府不可回避的重要課題。影子銀行問題引起多方關切，具有取代經濟減速與通貨膨脹成為新金融問題的趨勢，對貨幣政策的有效性與金融體系的穩定性帶來沖擊，研究影子銀行問題不僅為金融創新探索可持續的發展路徑，也將為宏觀調控和金融監管提供有益借鑒。本文基于國內外關于影子銀行的研究基礎之上，重點剖析我國影子銀行體系的運行風險及其對金融系統的影響，探討優化金融監管的對策建議。

一、影子銀行的概念

由于金融市場發展程度不同以及監管制度體系的差異，國內外關于影子銀行的界定不同。影子銀行的概念最初由美國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執行董事麥考利提出，他將其定義為“一整套被杠桿化的非銀行投資渠道、載體與結構”。美聯儲主席伯南克認為影子銀行是那些除接受監管的存款機構以外，充當儲蓄轉投資中介的金融機構。我國央行行長周小川提出，中國影子銀行主要有四部分組成，分別是私募投資基金、私募股權基金、開展銀信理財合作的投資公司、民間借貸機構。張曉樸將影子銀行歸納為行使商業銀行功能卻不受類似商業銀行那樣嚴格監管的非銀行金融機構，包括金融公司、對沖基金、私募股權基金等，有時甚至涵蓋表外的金融工具和金融產品。上述關于影子銀行的界定多停留在描述性分析層面，精確定義不足。

2011年，金融穩定委員會（FSB）發布《影子銀行》報告，從廣義和狹義兩個層面對影子銀行內涵進行較為全面規范的論述。廣義視角下的影子銀行即非正式銀行系統實體和活動信貸中介，狹義視角下的影子銀行是指可能引起系統性風險和監管套利的非銀行信用中介機構，主要是具有期限或信用轉換功能的非銀行信用中介。

綜上所述，盡管國內外專家學者和科研機構對于影子銀行的界定存在差異，但關于影子銀行的本質方面達成一定共識，基本認為影子銀行行使商業銀行的一般功能，然而卻游離于傳統商業銀行體系和監管體系的非銀行信用中介機構。

二、我國影子銀行的發展現狀

1.影子銀行的組織形式

從影子銀行的組織機構視角分析，商業銀行內部的影子銀行、非銀行金融機構、民間金融組織、資金充裕的國有企業、P2P網絡借貸平臺等共同構成我國影子銀行體系的主要組織載體。

（1）商業銀行內部的影子銀行。商業銀行內部影子銀行是基于金融創新與分工協作的需要而產生的銀行理財相關部門，其負責開發理財產品、委托貸款等表外業務，擺脫金融機構監管，并為證券公司、基金公司等非銀行金融機構提供客戶和資金，是當前影子銀行的重要主體。

（2）非銀行金融機構。此類組織主要包括信托公司、基金公司、財務公司等通過信用委托、保險擔保等形式籌集資金，并將資金進行長期性投資的金融機構。

（3）民間金融組織。民間金融組織主要有民間借貸、民間集資、私人錢莊以及其他地下金融組織。部分民間金融組織未經合法注冊，金融監管與信息公開缺失，潛在風險巨大。

（4）國有企業。大型國企利用從銀行獲取資金的便利以及自身豐富的流動資金直接向企業放貸。根據2011年英國《金融時報》報道，中國影子放貸機構當中有90%為國有企業。

（5）P2P網絡借貸平臺。作為一種最新型的影子銀行組織形式，P2P 網絡借貸平臺是互聯網金融高速發展的產物，其通過網絡實現投資理財和貸款兩個產品的運作。2016年4月，花旗銀行發布《數字化顛覆——金融技術如何迫使傳統銀行到達臨界點》報告，提出中國是全球擁有P2P借貸平臺最多的國家，P2P平臺規模約為669億美元，是美國的四倍。

2.影子銀行的主要金融工具

我國影子銀行主要通過銀行理財產品、委托貸款、資產證券化、民間借貸等金融工具開展具體業務。穆迪數據顯示，截至2015年底，在總量高達53萬億元人民幣的影子銀行體系中，有21.6萬億元理財產品，所占比重最大，約占影子銀行總量的41%，此外還有10.9萬億元委托貸款，7.2萬億非正式貸款，5.9萬億銀行承兌匯票，5.3萬億P2P貸款，2.5萬億金融機構貸款。

3.影子銀行的規模

當前，影子銀行發展迅速，業務快速拓展，資產規模龐大，相當于GDP的比重逐年上升。根據國際評級機構穆迪測算，2015年中國影子銀行資產增長30%，截至2015年底總量超過53萬億元人民幣（約8.1萬億美元），相當于當年GDP的79%，同期在銀行貸款和資產中占比分別高達58%和28%。

三、影子銀行的風險評估

影子銀行的發展具有雙刃劍效應，一方面，在資金供需矛盾的背景下，影子銀行的融資貸款功能，滿足部分市場需求，創造一定的經濟效益；另一方面，不斷發生的影子銀行無法兌付事件致使投資者蒙受巨額損失，嚴重影響金融市場穩定，說明其潛在風險顯性化。從金融工具分析，銀行理財產品、民間借貸、P2P借貸等日益成為風險源；從監管層面分析，影子銀行長期游離于監管體系之外，監管不足降低風險可控性。綜合來看，我國影子銀行的風險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1.期限錯配造成流動性風險

影子銀行主要通過發行資產票據從貨幣市場獲得短期融資，然后購買商業銀行和貸款機構的信貸資產，這導致影子銀行負債期限較短，而資產期限卻較長，從而產生期限錯配現象。影子銀行存在負債期限和資產期限錯配問題突出表現在銀行理財產品方面，2012年發行的銀行理財產品中，超過90%的產品期限集中在1年或以下，然而這些短期資金絕大多數投向投資期限長收益高的基建、房地產等項目，形成典型的期限錯配。影子銀行為保證資產方穩定，必然通過短期理財產品的滾動發行減少期限錯配帶來的流動性壓力。如果金融市場產生不穩定因素，融資主體資金鏈緊張甚至斷裂，影子銀行極易發生類似商業銀行的“擠兌”風波。此時影子銀行長期資產無法迅速變現，又難以從其他渠道獲取充足融資，進而引發流動性危機。

2.關聯性加劇風險傳遞，對商業銀行負面影響增加

金融市場具有混業經營的發展趨勢，影子銀行與商業銀行業務界限淡化，當金融市場出現流動性危機時，傳統銀行體系與“影子銀行”體系之間的高度關聯性將放大市場效應，加速風險在金融體系傳遞，引發系統性風險。第一，影子銀行與商業銀行逐漸相互滲透，相互依存，商業銀行通常為影子銀行期限轉換及流動性轉換提供資金支持，同時投資影子銀行體系發行的多種金融產品，這種關聯性交易增加風險共擔的可能性。第二，影子銀行對商業銀行具有擠出效應。影子銀行在某些領域具有替代商業銀行的優勢，如民間貸款利率、委托貸款利率、P2P平臺利率等往往超過商業銀行定期存款利率，驅使資金從金融機構流入影子銀行，加劇“金融脫媒”問題，造成商業銀行吸收存款困難，沖擊商業銀行依靠息差收入的盈利模式。此外，影子銀行有助于商業銀行掩蓋真實資產負債表情況，導致表外業務擴張，便于規避金融監管，從而隱藏風險。

3.信息不對稱，引發道德風險

信息不對稱是指金融機構、投資者對影子銀行了解不充分，信息不平等，由此影響三方理性決策。影子銀行信息披露不足，可能從事放款方并不期望的高風險活動，潛伏難以還貸的風險，進而引發道德風險。銀行理財產品是影子銀行的核心業務，道德風險問題更加突出。理財產品多采取資金池模式，即影子銀行將各種理財產品收益投入一個總資金池，然后將該資產池資金投向不同類型、不同期限、不同風險的金融資產。然而，投資者并不清楚資金池資金流向以及相應的投資風險。一旦部分資金池產品出現嚴重虧損，將引發投資者集中贖回的風險。

4.監管不足降低風險可控性

影子銀行規模逐漸壯大，業務多元化，潛在風險集聚，對金融監管提出更高要求，然而當前監管模式還存在一些問題。一是制度性缺陷導致監管“真空”。一方面，旨在維護金融安全的存款準備金政策與存款保險制度將影子銀行排除在外，導致針對影子銀行監管的法律依據缺失，影子銀行一定程度上在監管“真空”狀態下運轉，監管機構無法全面掌握影子銀行真實財務信息與風險狀況，其風險無法有效管控。另一方面，影子銀行體系是商業銀行、基金公司、信托公司等金融機構以及信貸、基金、信托等金融產品的復合，跨行業跨領域的趨勢明顯，打破傳統金融市場分業經營的監管邊界，單一機構分業監管模式無法全面覆蓋影子銀行體系，易產生監管盲區。二是金融監管協調性不高。金融監管采取“一行三會”的分業監管模式，多機構協調監管存在職責模糊、監管標準不統一、協調成本高、行政效率低等問題，難以對影子銀行風險及時反應。

四、優化我國影子銀行金融監管的對策建議

影子銀行發揮促進金融機構競爭與合作，調節市場貨幣供求，推動利率市場化等積極作用，但由于我國金融市場還不成熟、金融監管體系不完善以及影子銀行自身缺陷等因素的制約，其實際運行中面臨諸多風險挑戰。通過優化金融監管，有效控制影子銀行風險質量，既充分發揮影子銀行積極作用，同時風險防范關口前移，最大程度減少負面影響和風險隱患，保持金融市場穩定健康發展。

1.完善金融監管法律體系，彌補法律漏洞

影子銀行是金融創新的產物，與之相對應的法律體系還不健全，尚未形成覆蓋影子銀行體系的法律法規，凸顯我國金融立法滯后問題，導致影子銀行監管面臨無法可依的法律困境。因此，亟需完善金融監管法律體系，彌補影子銀行監管法律漏洞。

其一，從法律層面明確界定影子銀行的含義，規范監管主體與監管方式，賦予監管機構相應職權。其二，根據影子銀行的發展趨勢，補充制定、修訂金融監管法律法規，例如針對銀行理財產品、民間融資、P2P借貸等頒布信息披露辦法甚至制定專門的法律法規，彌補法律空白，為監管部門提供法律依據。通過完善金融法律體系，營造法治氛圍，促進影子銀行組織機構和業務在法律框架內運作，進而規范、約束影子銀行的市場活動。

2.加強流動性監管，預防流動性風險

首先，針對影子銀行期限錯配易引發流動性風險的問題，監管機構向期限錯配現象嚴重的金融機構發出風險警示，并且限期整改，未達到要求的限制其開展中長期放貸業務。其次，要求影子銀行機構進行中長期項目比例管理，篩選優質中長期放貸項目，選擇信用度高、收益較好的項目開展投資。再者，要求相關金融機構向金融監管部門提供具體流動性評估報告，便于監管部門發布單個機構流動性指引等。

3.建立風險防火墻，阻斷風險傳遞渠道

風險防火墻主要是在商業銀行與影子銀行之間構建防火墻，阻斷影子銀行風險導向商業銀行的路徑。一是限制商業銀行資產流向影子銀行，如防范商業銀行表內資金通過代客理財等途徑流入私募股權基金、嚴格限制商業銀行向小額貸款公司提供融資、禁止金融機構參與民間金融拆借等。二是加強商業銀行內部風險治理，禁止商業銀行內部工作人員參與民間金融活動，防止風險由民間金融傳遞到商業銀行。

4.完善信息披露機制，提高經營透明度

通過完善影子銀行信息披露機制，解決商業銀行、影子銀行與投資者之間信息不對稱問題是預防道德風險的關鍵。第一，確立信息披露標準，如信息披露的主體、內容、范圍、方式、時間等，促使信息披露常態化、規范化、標準化。第二，建設統一的信息收集、處理、共享平臺，定期匯總、分析并及時發布市場數據，讓金融機構與公眾充分掌握相關信息，增加產品透明度，最終提高投資者風險認知能力。

5.強化“一行三會”協作，探索功能監管

影子銀行混業經營模式沖破傳統的“一行三會”分業監管模式，部分游離于監管體系之外，單一機構監管無法全面覆蓋影子銀行體系，這就需要監管部門相互協作，依據經營業務性質劃分監管對象。首先，各監管部門建立溝通協調、信息共享等機制，開展監管聯動，形成監管合力。其次，在現有機構監管模式下，引入功能監管框架，盡快完善功能監管的相關制度，實現機構監管與功能監管的優勢互補，避免監管真空現象的發生。

（作者單位：中共上海市委黨校）

（責任編輯 矯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