濫港河筆記（四首）

南邊姜榮

我一直描述不好濫港橋

我一直描述不好濫港橋 看

一朵白云在濫港河的水流里打盹兒 酷似

南邊奶奶的滿頭白發 我說成

不斷地遺忘 又不斷地從記憶里一遍遍打撈

總會有一個月光撩人的夜晚 一陣陣

黃褐色的風 從村頭一溜小跑地匆匆趕來

替每一只蛐蛐調大了音量 變奏為

鄉里的民謠 交響著一直吹進了

蘆葦的五臟六腑 由著

自己的性子 一直吹得它熬白了鬢角

向外突圍的水聲 鄉音未改

經過了濫港橋就不再回來 我貌似

一步也離不開天空的一朵白云 忍不住

回頭 帶走了彎彎曲曲的泥濘小路

月亮在村外蹲下 心里頭被風吹成一團亂麻

沒有人情味兒的螢火蟲 是來陪伴我

又離開了我的 月光里的紅高粱

一點也不在意 一棵比一棵瘋長

后面的土丘在霧氣中緩緩起伏 它們跟著

這座千年老橋不能節制 就因為

我出走 不娶鄉下女伢兒就要一起將我拋棄

說不出我心里的滋味 唯有

像螞蟻一樣去搬運 不過

搬運的不是米粒兒 而是靈魂

每搬運一小步 仿佛就是磕一次頭

荒野的狗尾巴草就搖晃一次 慣壞了我的

這一塊迷死人的黃土地 就忍不住地心疼一下

濫港橋下水在漲

濫港橋下水在漲

一群魚兒趕緊抱住月亮

回想隨著嘩嘩的水聲

流進了夢鄉

水面上

一朵漸漸飄遠的蘆花

系著對童年的記憶

橋邊伸出

一根細長的魚竿

釣

久違的鄉情

濫港橋路

風在減速 竹枝上的雨水越流越慢

慢的 和二虎子輕抿嘴唇

一片南天竹葉慢慢地發出清脆 悠揚的

暗號一樣 慢慢地將春天的發條

擰緊 春天沿著河岸

在一棵棵小草間 慢慢地松開自己

那月亮 還會赤腳過河

坐時光的滑梯回來 回眸之間

小鈴兒害羞得 退到一棵杏樹兒后邊紅了臉 像熟透了的杏子離開樹枝

悄悄地給五月的藍天 戴上了一枚瑪瑙別針

她 時常走過的那一條濫港橋路

如同一只跟腳的看家狗 嗅著

二虎子的身影 走南闖北

將一個少年的夢 咬出沉默的黑窟窿

濫港河 濫港河

進城了 一條濫港河還在那兒流著

天空 還在那兒瓦藍瓦藍著

幾只喜鵲撲簌簌地飛 還在那兒叫著

星星不停的沙沙聲 磨亮了一個夜晚

似乎把鄰居們往童話的路上帶 小鈴兒你

在甜蘆黍之間澆水 踩出一行行的腳印

是不經意的杰作 二虎子瞞過家人陪你挑水

掏心掏肺的 是濫港河不經意的風景

再也沒見過 那么干凈那么清幽的水流

圍繞著那么美那么深的一排排甜蘆黍 流淌

一條濫港河在夢里 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