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搭檔

顧建梅

搭檔，是指一個人與另一個人聯合或緊密聯系以組成一對。犯罪搭檔是以謀殺為紐帶組成的一對，表面看來他們的罪行都同樣殘暴、邪惡，泯滅人性。但并非每對犯罪搭檔都一樣，這些共犯連環殺人的手法和原因各不相同。他們為何尋求犯罪搭檔？他們的犯罪心智有何區別？愛、權力、支配與順從，這些內驅力是如何混合，促成了兩人間的血腥關聯？

犯罪搭檔——主從型

英格蘭曼徹斯特有對邪惡的情侶檔——“沼澤殺手二人組”伊恩·布瑞迪與麥拉·辛德蕾。

伊恩·布瑞迪少年時就已走火入魔。他愛讀有凌虐內容的書籍，更極度推崇納粹精神。伊恩18歲踏上犯罪之旅，短暫的入獄經歷更推進了他的犯罪進程。出獄后，他找了份倉管員的工作，并在一年后結識了新來的秘書——18歲的麥拉·辛德蕾。伊恩與麥拉的第一次約會就很特別，他帶她去看《紐倫堡大審》，是部與大屠殺有關的電影。期間，麥拉被伊恩的“納粹”氣場所震懾，從此改變衣著裝扮去迎合他。漸漸地，她的“三觀”也為之改變，開始憎恨人類、憎恨小孩。

1963年7月到1965年10月間，有5名10-17歲的少年慘遭毒手。他們的死因各異：喉管被割開、被電線勒至窒息……而共同點是，他們死前都曾遭受過侵犯和虐待。“沼澤殺手”將受害者埋進荒野，再在他們的墳上野餐慶祝，然后拍下畫面留做“紀念”。

1965年，麥拉·辛德蕾的妹夫去她家玩，親眼目睹伊恩·布瑞迪用斧頭將一名男孩砍死。他在極度恐懼中幫忙清理了現場，離開之后立刻報警。

1966年5月，伊恩獲三個無期徒刑，麥拉獲兩個無期徒刑加7年包庇罪。

主從型為犯罪搭檔最主要的類型，臭名昭彰的就有：“玩具箱殺手”大衛·帕克·雷和女友辛迪·莉·亨迪、狂歡殺手查爾斯·史塔克威勒和女友卡蘿·安富蓋、華盛頓“環城狙擊手”約翰·艾倫·穆罕默德和約翰·李·馬爾沃。

那么，為何一個人的邪念會演變成兩個人的罪行？

服從實驗

被稱為“死刑執行者”的阿道夫·艾克曼是執行猶太人大屠殺的主要負責者，面對審判，他最著名的辯解是：“我只是聽命行事。”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史丹利·米爾格蘭姆于1963年在耶魯大學進行關于服從的經典研究，試圖理解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何以會發生。參加實驗的志愿者兩人一組，抽簽決定誰是學生，誰是教師。在實驗過程中，每當學生出錯，主試就命令教師通過電擊箱施予電擊。隨著電擊強度的增加，學生由呻吟、叫喊、怒罵逐漸到哀求、討饒、踢打，最后昏厥（電擊箱是假的，學生為演員所扮）。

實驗之前專家的預測只有極少數具有虐待性格的人才能狠下心對他人施以會致命的電擊，人數比例遠低于1%。事實是：當主試嚴厲地督促志愿者繼續實驗，并說一切后果由實驗者承擔后，65%的“老師”會持續到底，施予450V電擊。盡管450V的電鍵上注明了“致命”，他們仍會按下去。

權威與服從，是每一對主從型犯罪搭檔的精神要義。

犯罪搭檔——主仆型

1991年6月29日，一對俊男美女保羅·伯納多和卡拉·荷摩卡舉行了夢幻般的婚禮，他們看上去如此般配美好，簡直完美如芭比娃娃和她的男友肯娃娃。然而，他們就是犯下連環奸殺案的犯罪搭檔，媒體稱之為“肯和芭比夫妻檔”。

同一天，25公里外的吉布森湖畔，一對泛舟的夫婦發現了一些被丟棄的水泥磚，磚的裂縫處露出被肢解的人體殘肢。碎尸案的罪魁禍首，正是保羅和卡拉。

1987年10月，17歲的卡拉與23歲的保羅一見鐘情。從那時起，保羅就成了卡拉的主人，他告訴她該穿什么、該吃什么、該如何表現。卡拉謹記保羅的訓誡，她有張“清單”：“記住自己很笨”、“記住自己很丑”、“記住自己很胖”……

為博保羅歡心，卡拉積極協助保羅達成心愿，共同對多名女性實施了性侵犯、性虐待并至少致其中三人死亡，這些受害人中甚至包括卡拉的小妹妹黛米·荷摩卡。殘忍的是：黛米是被姐姐用她從獸醫診所偷來的安定親手迷昏的。昏迷中的黛米不僅被性侵，還因自己的嘔吐物窒息而亡。

卡拉的討好并未得到保羅“例外”的待遇。1992年春天起，保羅對卡拉的家暴愈演愈烈，這也促使卡拉在保羅被捕后選擇與檢方合作，為檢方提供了足夠的證據將保羅入罪。最終，保羅·伯納多因謀殺和性侵犯被判終身監禁，卡拉·荷摩卡因誤殺罪被判12年監禁。

卡拉生長在和睦的勞動階級家庭，沒有任何虐待史，她受人歡迎且討人喜歡，她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獸醫。總之，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她會成為保羅的幫兇。事實上，卡拉·荷摩卡與犯罪搭檔中其他幫兇最大的差別在于：她同時也是保羅·伯納多的受害者，保羅施加于卡拉的生理及心理虐待致使她“向攻擊者認同”，她是保羅的幫兇，更是保羅的奴仆。

向攻擊者認同：因遭受虐待與控制，為消除身心痛苦而將其合理化，轉而認同并配合施虐者的行為。

主仆型的犯罪搭檔很罕見，施加身心虐待及控制的方式更多地用于團伙犯罪及邪教組織。

犯罪搭檔——聯合型

藍納德·雷克和吳志達

1984年，北加州，藍納德·雷克和香港移民吳志達建造了一棟隔音的地下碉堡以執行野蠻計劃。他們稱之為“米蘭達行動”，主要計劃是抓人當奴隸，再用這些奴隸重新在地球上繁衍人類，因為他們相信，不久后就會發生核武大滅絕。

雷克和吳一美一中，一大一小，然而卻一拍即合。他們倆都有痛苦的童年，都有從軍經歷，都熱愛武器，都有施虐嗜好，都存有支配和毀滅的末日幻想，這相同的背景成了他們友誼的基礎。他們共有的幻想因為太過復雜必須要另一個的協助才能實現，這樣的搭檔正好狼狽為奸。

他們開始了米蘭達行動，綁架了25名男女和孩童。據說男性和孩童遭到槍殺和勒斃，女性則關在地下碉堡當性奴，他們錄下了對至少兩名女性的凌虐，最后將她們殺害。部分被害人的尸體則在他們自制的焚化爐火化。

雷克和吳在偷竊時被發現，吳逃逸，雷克被捕后尋機吞下氰化物，四天后死亡。吳最后也被捕，并因11起謀殺有罪，被判處死刑。

關恩·葛漢和凱西·伍德

密歇根州大湍市阿爾卑斯莊園是所療養院，1986年，23歲的女同性戀者關恩·葛漢在此找到了一份看護的工作，并結識了她的同事——24歲的離婚女子凱西·伍德。

她倆越來越熟悉，也越來越投契，開始一起值夜班。年齡相仿，又都有著不快樂的童年，相互間的吸引終于使她倆成為一對同性戀人。

這段戀情越來越激烈時，關恩·葛漢和凱西·伍德玩起了控制與奴役的游戲。她倆玩拼圖和拼字游戲，輸的人要在性幻想中百依百順。然而，這似乎仍然無法滿足她們對彼此的狂熱和執著，于是，她倆升級了游戲：按謀殺“murder”的字母排列搜尋被害人，殺害阿爾卑斯莊園的病患。瑪格麗特·錢伯絲就這樣成為她們的第一名被害人。凱西負責把風，關恩進入病患房間，然后用毛巾將她悶死。此后，她倆又害死了四位病患。

這場游戲的目的不只是為了刺激，更是為了彼此羈絆，她們以為謀殺會將兩人更為緊密地捆綁在一起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不敢言棄。不料，關恩轉身就為另一個女人離開了凱西。絕望的凱西向前夫吐露內情，14個月后，凱西前夫向警察報案。

關恩·葛漢因五起謀殺案有罪，被判五個無期徒刑。凱西·伍德因為辯訴交易被判20-40年有期徒刑。

強強聯合的犯罪搭檔也不多見，絕大多數的犯罪搭檔都有一名主導者一名幫兇，但聯合型的犯罪搭檔，雙方有共同的犯罪妄想，同等的主觀惡意，兩者的配合正是“狼狽為奸”一詞的真實寫照。

犯罪搭檔——逆轉型

茱蒂·尼利和艾爾文·尼利

1982年10月，田納西州，茱蒂·尼利及其丈夫艾爾文·尼利被捕，并以綁架謀害兩條人命的罪名被起訴。

15歲的茱蒂認識了29歲的艾爾文·尼利，不到一年她就輟學嫁給了他。他們在便利店工作，艾爾文教她怎么偷支票，然后迅速閃人。茱蒂越來越大膽，1981年10月31日，茱蒂持槍搶劫一名女子，被捕后她供出了艾爾文。服刑期間，茱蒂寫信給艾爾文說她被警衛強暴，說服艾爾文幫她報仇。茱蒂入獄對她和艾爾文的關系是一個轉折點，之前她是在艾爾文的教唆下行動，現在她似乎開始主控，在之后的罪行中，茱蒂不再只是共犯而是教唆犯。兩人出獄后茱蒂說服艾爾文幫她，對獄警的住所投燃燒彈并開槍，1982年，在一周多的時間內，尼利夫婦強暴、凌虐并槍殺了兩名女子，若非第二名女子的男友大難不死得以報警，不知還有多少無辜女子會慘遭他們的毒手。

次年，艾爾文被判處無期徒刑，茱蒂被判處死刑，后減為終身監禁。

韋斯特夫婦

葛羅斯特的克倫威爾街25號是韋斯特夫婦與九個孩子的家，它外表尋常，里面卻正是英國有史以來最恐怖的犯罪兇殺現場。

韋斯特夫婦在25年間，共同制造了至少12起虐殺案，其中一位受害者竟是兩人17歲的親生女兒。夫妻二人被捕后，丈夫弗雷德承擔了一切罪名，而妻子羅絲卻立即對丈夫變臉，試圖撇清關系。因無法接受妻子的背叛，弗雷德在獄中上吊自殺。

狡詐的羅絲并沒有逃過法律的制裁，她在10宗謀殺指控中被裁決有罪，被判處終身監禁。

在男女共同犯案的關系中，女性通常是充當助手的角色，但茱蒂·尼利和羅絲·韋斯特卻是罕見的例外。或者它正是向我們警示：“扮豬吃老虎”并非一句戲言，貌若溫良的女性也有可能成為邪惡的主角。

逆轉型犯罪搭檔是同屬主從型，只是發生了主犯與幫兇的角色轉換。正可謂“冰生于水而寒于水”，在此文的逆轉型犯罪搭檔中，蛻去“弱者”的表皮后，女人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