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得好不如“教”得好

鮑平

和二姐通電話，二姐又吐起了苦水：“我上輩子造什么孽了，養了這么個不成器的兒子！你瞧瞧，運濤都30歲的人了，不出去打工賺錢，農活也不干，嫌臟嫌累，小兩口的用度和兩個孫子的奶粉錢，全靠我們老兩口兒在地里刨點，農閑了你姐夫再出去打零工掙點。前幾天，你姐夫病了，在家休息了兩天，躺在床上不停地埋怨自己不僅看病花錢，還耽誤出去掙錢……我心焦，好言勸運濤出去找活干，他倒好，翻著白眼說：‘你們養兒子、養孫子，應該的……”

聽著二姐語無倫次地抱怨，我的心就像被揪著一樣疼，掛斷電話，我想起了同在農村生活的大姐。

前不久，大姐的兒子為大姐夫舉辦了60壽辰慶典，擺了30多桌酒席。大姐樂呵呵地忙前忙后，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大姐夫咧著大嘴，拎著酒瓶子滿場子跑著給親朋倒酒，喝得走路都搖搖晃晃，倆臉蛋兒紅得像除夕的對聯，不停地結結巴巴地喊：“大家……大家吃好、喝好啊！”

昨兒接到大姐夫的電話，他滿心歡喜地說在法院工作的二兒子又給他們老兩口兒匯了2000元錢，讓他們買新衣裳穿。我順著大姐夫的話說：“兒子給你錢孝敬你，讓你買你就買唄！你打扮得精神，也是給兒子臉上增光。”大姐夫嘿嘿笑著，說：“我們當了一輩子農民，摸泥巴摸傻了，氣質又不好，好東西穿在我們身上都糟蹋了！難為兒子的一片孝心了……”我聽了打心眼里為他們感到高興。

其實，一開始二姐比大姐過得好。大姐命運多舛，年輕時擇偶，由于我們家成分不好，大哥娶不到媳婦，父母就說服大姐按鄉俗做了一門“轉親”，為大哥換回了大嫂。更不幸的是，出嫁不到兩年，那個姐夫就因病撒手人寰，給大姐留了個小閨女。后來遇到現在的大姐夫，他也是喪偶，為前妻看病欠了一屁股債，還帶一個兒子。大姐和大姐夫再婚后又生了一個兒子，日子過得愈發艱辛。

那時，二姐兩口子年輕，二姐潑辣能干，二姐夫憨厚勤勞，干完地里的活，再一刻不閑地出去打零工掙錢，把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他們養育了一雙兒女，但是他們是原配夫妻，沒走彎路，家庭成員之間沒有隔閡，相處融洽，前景一片美好。然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被看好的大姐日子越過越好，二姐晚景卻越來越凄涼。

大姐夫是村里小有名氣的“支客先生”，負責紅白喜事的統籌安排工作。在農村，一場婚禮辦的是否圓滿，跟支客先生的能力有很大關系，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經歷，歷練了大姐夫為人處事的能力，尤其是他的那張嘴，出口成章，讓人佩服不已。大姐夫在教育孩子方面，也跟其他的農村人不一樣，他不僅肯低姿態，耐心聽孩子訴說成長的煩惱，而且善于跟孩子擺事實、講道理，開導孩子，讓孩子從小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心智健康成長。孩子們也不負所望，大兒子在城里經商，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很早就買了私家車，并在城里買了一套130多平方米的房子，讓他們老兩口兒去城里養老呢;二兒子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大學，大學畢業后如愿考上國家司法系統公務員，我們向他表示祝賀時，二兒子這樣說：“父母無可選擇，但是我們可以選擇加倍努力去拼搏，這叫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再說二姐夫，人憨厚實在，對一雙兒女特別好，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幾十年來，只要是二姐夫能干得動的活，他都搶著干，生怕讓孩子們干了累著身體。二姐夫嘴拙，不會給孩子講大道理，總覺得自己拼命干活，讓孩子少干活或不干活才是對孩子好。長年累月這樣的結果是：嬌兒如殺兒！二姐夫的兒子運濤到了而立之年依然沒有生存能力。干農活，他說血壓低，頭暈，干不了;出去打工，眼高手低啥都不想干，只有初中學歷的他還想當白領坐辦公室，難以如愿就回家吼老子：“現在是拼爹的時代，你沒本事，我出去連個體面的工作都找不到……”二姐夫聽了低著頭，像虧欠了兒子似的喃喃自語：“我們只有這點能耐啊。”二姐只會在一旁哽咽著抹眼淚。

兩個姐姐、姐夫都很勤勞，也會持家，只是兩家教育孩子的方式截然不同。大姐夫“教"得好，二姐夫則是“嬌”得好。兩家教育方式的不同，直接導致孩子素質迥異，父母晚年的生活質量也相差甚遠，這大約叫“種什么因，收什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