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狐少年（12）

彭懿

12. 真相大白

奶奶的故事已經講完好半天了，可是狐孩兒還沒有從故事中走出來。這個故事太好聽了，太震撼了！

如果他現在不是一只小松鼠，他早就對奶奶豎起大拇指了。

他有太多的話要對奶奶說：

“奶奶，原來你有名字啊，我還以為你就叫靈狐奶奶呢！”

“奶奶，原來星星夜魚海是一個少年的名字啊！我還以為它只是一個美麗的地名。”

“奶奶，星星夜魚海的媽媽后來真的變成鬼婆了嗎？”

他還有許多話要說，但是有一個東西不讓他說了，這個東西，就是窗臺上的那個甕[wèng]。

“你奶奶回答不了這些問題，讓我來把這個故事接著講下去吧！”

盡管這個聲音甕聲甕氣，但是狐孩兒一聽就聽出來了，是鬼婆的聲音。原來窗臺上那粒草果果然是鬼婆，后來她又變成了一個甕。

“講吧，鬼婆。”狐孩兒故意讓自己表現得不那么驚訝。他這么做，是因為他要以奶奶為榜樣，變得更加成熟。

“都過去三百多年了，那天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甕，也就是鬼婆陷入了對往昔的回憶之中。

“那天，兒子和雪草走了之后，我看到剩下的嘎巴嘎巴果一個接一個地飛走了，我就知道出事了。我趕到那個峽谷里，看到兒子一個人頭朝下趴在那里。我急忙跪到地上，把兒子抱了起來……”

“可是不對呀，星星夜魚海和雪草已經逃走了，應該只剩下一只大癩蛤蟆才對！”狐孩兒叫出了聲。

“布谷，別插嘴！”奶奶瞪了他一眼，“后面發生的事情才是關鍵，才是鬼婆一直恨我恨到今天的原因。”

“兒子氣息奄奄……”

“會不會是老禿鷲裝的啊？”狐孩兒再次打斷了鬼婆的話。

“狐孩兒，你能不插嘴嗎？難道非要我找個夾子把你的嘴夾起來不可啊！”奶奶生氣的時候，不叫他布谷，而叫他狐孩兒。

狐孩兒吐了一下舌頭，不再說話了。

“兒子用盡最后一點兒力氣對我說：‘媽，那個雪草……是個妖怪，她和……那只老禿鷲聯手……殺了我……逃走了……本來我還想問問他，雪草為什么要殺他，又為什么要和老禿鷲逃走，可是他頭一歪，就死在了我的懷里。我悲痛萬分，埋葬了兒子，就去追雪草和那只老禿鷲了。現在想想，我一定是上了那只老禿鷲的當。從那天起，我一下就老了一百歲，變成了一個老太婆。我沒有想到是，老禿鷲暗中對我施了妖法，我還以為是仇恨讓我變老的。這三百年來，我簡直就像一個瘋子，光想著為兒子報仇，卻從未去追究事情的真相。”

“媽，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星星夜魚海！”奶奶哭了起來。

“雪草，是媽對不起你，媽恨了你三百年。”鬼婆也哭了起來。

接下來的好幾個小時里，鬼婆都沒有說話。狐孩兒和奶奶也都沒有去打擾她，就讓她一個人靜靜地待著。她需要時間把內心深處積攢了三百年的仇恨化解掉……

吃晚飯的時候，鬼婆不在旁邊，狐孩兒爬到飯桌上問奶奶：“奶奶，你明明沒有殺星星夜魚海，為什么不早點兒跟鬼婆解釋清楚呢？”

“我又不知道她在哪里！”

“可是上一次，她不是抓到你了嗎？”

奶奶把碗放了下來，說：“你是說她把我關進鐵籠子里的那一次？那一次，我本來是想把一切都向她解釋清楚的，可是沒想到你半道上把我救了出來，把我的計劃攪亂了。”

趁著奶奶去洗碗的空當，狐孩兒跳到窗臺上，跟鬼婆聊了起來。

“鬼婆，你從前真有那么美麗嗎？我不信！”

“心肝寶貝，‘美麗這個詞根本就形容不出我的美！”

“星星夜魚海的爸爸真的把自己變成了一片海，把你變成了一條比星星還要美麗的夜魚嗎？”

“不然我會嫁給他嗎？”

“鬼婆，你說那只變成了癩蛤蟆的老禿鷲，現在還在到處爬嗎？”

“那是當然了，它永遠也不會死。”

“鬼婆，我也想當一只靈狐，你能把我變成一個靈狐少年嗎？”

“我沒有辦法把你變成一個靈狐少年，但是我可以把你從一只小松鼠變成一個英俊的少年。”

鬼婆說完，就把狐孩兒變回了他原來的模樣。

奶奶正好洗完了碗，一邊解圍裙，一邊走了過來。她看到鬼婆把狐孩兒變了回來，就好奇地問鬼婆：“媽，您還打算做多久的甕啊？”

“我要做上一陣子了。唉，這三百年來我太累了！現在我只想做一個不會動的甕，好好地歇一歇。”

冬天就要過去了，鬼婆還是一個甕，她死活也不肯變回來。

對了，還有一件事不得不說。

就是這只甕，比以前重了不少。不是因為鬼婆變胖了，而是鬼婆讓狐孩兒去星星夜魚海那里挖回來一籃子土，把土裝到了甕里面。她說，這樣就再也不會和兒子分開了。

好幾年以后，狐孩兒十三歲了。

這是他十三歲那一年秋天發生的故事。這個故事很短，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

九歲那年，在鬼婆的建議下，奶奶送狐孩兒去縣城讀書。

鬼婆的理由很簡單：“他是一個人，就應該學會在人類的世界里生活。”

剛開始的幾個月里，狐孩兒很不習慣，他想奶奶，也舍不得濕原上那些陪伴了他好多年的好朋友。不過他慢慢地適應了學校的生活，喜歡上了同學和老師。他非常聰明，連跳了兩級，盡管比別的孩子晚上了兩年學，但小學畢業考試時，他卻獲得了年級第一名。

十三歲那年的秋天，狐孩兒升入了初中。那是一所寄宿制中學。按照奶奶的想法，他讀完初中和高中，就可以再回到濕原和他們一起生活了。

可是有一天放學的時候，狐孩兒在校門外看到了一個女孩。

雖然過去了好幾年，狐孩兒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了，她就是那個叫童話的女孩。她來兌現她的諾言了，她來接狐孩兒了。

童話說：“我是跟我爸爸一起來的，我爸爸想找一個攝影助理，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狐孩兒沒有絲毫猶豫，馬上答應了，他早就想去外邊看一看了。

狐孩兒回家跟奶奶說了，奶奶不同意，但是鬼婆讓奶奶不要阻攔他：“雪草，就算你把他留下來，也留不住他的心。他已經長大了，等他走累了，想回家了，你再去把他接回來就是了。”

狐孩兒走的那天，除了悠靈咔瑪沒來，其他的伙伴都來給他送行了。

狐孩兒前一天晚上找過悠靈咔瑪，悠靈咔瑪失望極了，一句話都沒說，而是憤怒地把他變成了一叢狼毒。因為她以前對狐孩兒發過誓：“要是有一天你一定要走，那我就會用花妖魔咒中最可怕的一道魔咒，把你變成一叢狼毒。沒人救得了你，你一輩子都會留在濕原上。”可最后她還是不忍心，又把狐孩兒給變了回來。

狐孩兒哭著抱住了奶奶，感謝她的養育之恩，他跟每一個好朋友說“再見”。最后，他跪在地上，親吻變成了小花的爸爸和媽媽。

等狐孩兒走出去很遠了，估摸著他已經坐上車了，奶奶對風之神歌哨揮揮手：“把他的記憶抹掉吧！”

沒辦法，這是規矩。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坐在長途班車上的狐孩兒感覺好像有誰對他施了魔法，一道閃電擊中了他的腦袋，“咔嚓”一下，狐孩兒的腦子里一片空白，記憶似乎是被擦掉了，他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對，我就是狐孩兒。講故事的那幾個人分別是奶奶、花妖悠靈咔瑪、樹靈牙簽、風之神歌哨和山怪崩天。

講完這幾個故事，天都亮了。透過小木屋的窗口，我看到早上的第一縷陽光已經照到了雪山上。

“布谷，歡迎回家！走，我們去外邊看日照金山吧！”奶奶朝我伸過一只手來，我像從前一樣，拉著奶奶的手走了出去。

這時，有一個聲音叫住了我：“還有我呢，把我也抱出去！”

我回頭一看，是鬼婆。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是一個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