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詩（外一首）

一度

父親在河塘捕魚，河柳

讓細碎的光

滲透蘆葦和艾草的堤岸

是的，父親從不說出

人間的病痛。

他有著老茶樹的悲苦

卻開出欣喜的花

在河里，善游者卻溺于水

他總是在課本里提著青燈

提著日間善游者的頭顱

提著壞學生的衣領：為什么你的無知

總是在白白度日？

“是的，高堂在，不遠游”

他沒有從遠游的夢里

醒過來，至死時

眼里，還有著微弱的群山

他總說，孔子是反過來的

國家。是反過來的山水

而反過來的犬儒主義卻害得他

始終不得安寧

是的，這人間早已不在

清晨的一兩聲鳥啼

我能讀懂它隱喻里的父親

是流水一樣的父親

是剪刀一樣的父親

是被壞秩序帶走的父親

鄉村詩

越來越多廢棄的鐵

在月光上

越來越多的原野

有著傾覆一樣的荒蕪

在斷裂的石橋邊

在砍倒的觀音像邊

在天火毀掉的松針林邊

跪倒的父親要為此受過

我曾見過烏鴉穿著

白袍子，變成人形

我還見過輪回的母子

對前世記憶，守口如瓶

而父親的斷臂，不斷長出

新的松枝。

枯井里的水滴，是爛掉的

身體

虛無之人，在塔尖誦經

一為超度，一為懺悔

而明月就停在松針上

它不會因你體內隱藏的腫瘤而喪失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