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瑞克·格特勒(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校長)
促進全球繁榮:高校及都市地區的角色
文/梅瑞克·格特勒(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校長)
當下有兩股強有力但是又互相沖突的力量在左右著世界地緣政治的格局。
一方面,在世界的某些角落,退出國際交往的運動勢頭似乎在日益高漲。英國脫歐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超過1500萬英國人投票選擇讓英國離開歐盟,這個數字占到了全部選票的54%。英國脫歐在英國國內和歐洲引發了混亂。此外德國、法國、荷蘭、意大利、奧地利等歐洲國家的政黨也宣稱要求舉行全民公投,決定是否繼續作為成員國留在歐盟。

脫歐公投中英國各地投票情況。主張脫離的地區是紅色,主張留下的是藍色。顏色越深表明投票的意見越統一。主要城市地區(同為知名大學、研究機構所在地)幾乎都主張留歐。
與此同時,美國大選中,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在競選中提出了一種關于未來美國的設想,很多人認為特朗普設想的未來是民粹主義的、唯美國第一的、反移民的、反國際化的。
全球政治中有一股力量正拖拽著我們遠離互信、合作、共享的精神,從國際交往中撤退的潮流正是在這樣一個復雜、關鍵的時間點襲來。
此外,另一股強大的力量也在塑造著世界地緣政治的格局。國際社會面臨的全球化挑戰與日俱增,包括氣候變化、國際移民、傳染病、貧困等問題,不通過國際合作我們是無法應對的。嘗試獨自應對這些挑戰的國家有可能取得增量式的漸進成果,但是如果只是單槍匹馬應對挑戰的話,最終注定要失敗。
一方面我們被拖拽著遠離國際交往,另外一方面我們又不得不面臨嚴峻的全球性挑戰。這兩股相對抗的力量的矛盾要怎么調和呢?我們從英國退歐公投的統計地圖中或許可以看到一些希望。
《紐約時報》刊登的一張英國地圖上標出了脫歐公投中英國各地投票情況,主張脫離的地區是紅色,主張留下的是藍色。顏色越深表明投票的意見越統一。很多評論家也都指出,主要的城市地區幾乎無一例外都是深藍色的,比如倫敦、牛津、劍橋、愛丁堡等等。但還有一點引人注意的結論,并沒有被明顯地指出來,那就是:上述每一個地方都坐落著一所甚至多所知名的研究型大學。這就引出我的第一個觀點:還有第三股力量在塑造著世界地緣政治的格局,就是研究領域的全球合作。我認為這股力量為調和我們目前所存在的兩股力量的矛盾提供了一種方式。值得一提的是,就在英國脫歐公投剛剛結束之后,我便收到數所英國主要高校負責人的來信,承諾他們將繼續拓展與多倫多大學及其他全球性機構的合作。
放眼全球,高校及研究機構都是以主要的城市地區為據點,為發現和傳播新知識展開合作,并由此產生了大量創新成果,達到了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程度。研究領域的國際合作為推動全球繁榮發展發揮了很大作用,理應得到更多的承認和支持,但目前這個價值依然被人們低估。下面我將用一些證據來證明我對于國際研究合作價值的信心從何而來。
國際合作有兩個特點我覺得是特別值得注意的,第一點就是合作是從國內、從本地開始的。對多倫多大學來說,得天獨厚的一點就在于我們坐落在全世界多樣性程度最高的都市地區之一。多倫多地區一半的人口出生在加拿大境外,多元化程度非常高。這種突出的多樣性也反映在多倫多大學的校園里。我們有2/3的本科生都是所謂的有色人種、少數族裔;我們的國際學生來自于165個不同國家,占到了學生總數的四分之一。同時,多倫多大學的教職員工也非常國際化,有一半的教師來自于國外。
放眼全球,世界級的大學和地區也有類似的結構特點。為什么這樣的國際多樣性對于本地的國際合作如此重要呢?因為只有我們通過審視多樣性的觀點,摒棄行不通的,改進行得通的,才有可能產生優秀的教學、激發創新思維。我們邀請全世界學者、學生來到我們的學校課堂中,通過轉換參照系,通過提供新的真知灼見,幫我們創造出新的知識和解決方案。
歡迎國際學生和學者來到我們的研究機構和我們的城市,這一點的價值是很難量化的。雖然有時候你很難說服政策制定者在這方面進行必要的投資,因為他們同時還要面臨許多更明顯的投資需求,要讓本土受眾受益。但是本地的國際化是國際合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看待全球國際合作這個議題的方式之一就是來看看高校、機構和城市地區之間國際合作的價值。

圖1:2010-2015年發文密度排名前20位的地區

圖2:2000-2015年國際合作排名前20位的地區

多倫多大學化學工程和應用化學系教授、匈牙利裔加拿大人Levente L. Diosady與各國學生在一起

2010-2015年世界排名前20位的國際研究合作網絡圖,每條線代表年產出100篇或以上合著文章
讓我們從研究的密度開始看起。從2010年至2015年發表論文密度排名前20位的地區的排名(見圖1)中可以看出,全球產生出最多頂級研究成果的地區,恰好也在全球最具活力的大都市經濟體中。
當然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這一點,比如說對于人才的吸引,還有資本等等。但我想強調的是,這些地區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合作型的區域,并且坐落有連接全球的、世界級的著名高校。
對比2010年至2015年國際研究合作排名前20位的都市地區(見圖2,以與其他國家作者合著、并經同行評議的發文數量衡量)。我們可以看出,兩個排名中涉及到的地區的排名基本上是差不多的。
總的來說,這些數字讓人難以置信,2010年以來,世界頂尖的50所研究型大學的這種學者和國際合作者共同發文,大概有120萬次,可以說這是一張巨大的全球知識網絡。
另外,引人注目的不僅是國際合作的數量,同樣重要的還有全球知識生產的規模和影響范圍。在2010年至2015年間,世界排名前20位的國際合作方的合作網絡圖非常的驚人。多倫多和北京都是這個全球網絡的重要貢獻者。
這是一張全球動脈的地圖,它承載著創意和機遇,推動了創造與創新。
為什么我說這些國際合作這么重要呢?是因為我們的共同繁榮不單單取決于本土所產生的知識、技術和經驗,也有賴于在全球范圍內其他領先的研究和創新中心所產生的知識。高校和都市地區是通過這些知識生產和學習機遇的大門,他們是高度互聯的全球知識網絡中的關鍵節點。參與到全球網絡中來,對于本地、本國乃至全球的繁榮至關重要。通過這些城市、地區間的合作,我們將會更好地去解決氣候變化、國際移民、傳染病等等這樣的一系列 挑戰。
地緣政治有時候會讓我們分裂,但是重新致力于理解、學習知識和創新,又會讓我們團結起來。高校、研究機構,還有主要的都市地區,可以說是以身作則,在阻擊和對抗那些有礙于集體進步的勢力。以全球大都市為據點的國際研究合作通過傳播新觀點來推動全球的繁榮、文明,這可以說恰恰就是象征了互信、合作、共享的精神。
(摘編自梅瑞克·格特勒在2016年北京論壇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