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盛開，清風愛來不來

袁小球

性嗜書，求甚解，通文筆，愛拖稿。馬爾克斯的死忠粉，巴赫的虔誠信徒。借書成癮，買書成災。最大的愿望是，即使到了80歲，也要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出版作品有：《若我足夠好，終將遇見你》《所有的夢想都需要全力以赴》等。

在一個公司實習的時候，遇見了一個讓我好奇的女人。公司是開放式的辦公環境，每天早晨有人定時打掃。打掃要花費很長時間，因為除了掃地、擦地，還需要給每個辦公桌旁邊的垃圾筐換上新的塑料袋。坦白講，這份保潔工作不算輕松，薪酬也未必理想。

上班的第一天，我去得格外早，就在我認真地研究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文件時，聽見桌子旁邊傳來簌簌的塑料袋的摩擦聲。扭頭去看，發現一個三十多歲的姐姐正蹲在那兒給垃圾筐換塑料袋。當時，我非常不好意思，匆忙起身想幫她。她卻擺手笑著說，沒事，你忙你的。直到看著她將附近的所有垃圾筐都收拾干凈后，我才忽然意識到，原來她就是公司的保潔員。

我之所以這么驚訝，是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保潔員如她這般優雅。你見過哪位保潔員穿細細的高跟鞋擦地嗎？你見過哪位保潔員閑暇時會坐那兒安靜地看書嗎？你見過哪位保潔員自帶便當都會擺盤的嗎？

自從我開始注意她，便習慣性地觀察她的言談舉止。她喜歡穿一件黑色的修身連衣裙配一雙黑色高跟鞋，頭發總是散開卻一點兒也不凌亂。早晨是她最忙的時候，待一切忙完，她便會坐在前臺邊上的一個小桌子邊看看書，喝喝茶。有時候也會和前臺的姑娘聊聊天。時間久了，我都記住了她的杯子—— 一只骨瓷雕花的咖啡杯如她一般優雅。

活得漂亮很容易，但為自己活得漂亮很難。

每天早晨擠地鐵，你可以看到大把大把的年輕姑娘，穿著漂亮的衣服，化著精致的妝容，張口閉口是英文名字，寧可吃六個月的泡面也要買一個名牌的包包。她們很美，也很不容易，但是這種美麗是被逼出來的。就像一個做時尚類工作的朋友曾和我抱怨，公司的姑娘一個比一個妖嬈，我迫不得已花錢去報了一個化妝課。我們普通人很容易被環境所影響，并理智地選擇最符合大眾肯定的方案。有點兒像變色龍，環境是什么顏色，我們就變成什么顏色。但我們的變化未必出自于本心，也許只是因為，別人都這樣。

但公司的那個保潔員姐姐的優雅，卻從來不是因為別人。公司雖然人多，但幾乎都在各忙各的，相互之間很少說話，也沒有時間和心情去觀察一個保潔員穿了什么，做了什么。但她似乎從來不在意是否有人注意她，只安靜地做著自己該做的工作。我也會想，穿著裙子和高跟鞋擦地真的舒服嗎？如果是我，必然穿上肥大的深藍色工作服，再配一雙平底拖鞋。轉念一想，自己果然又俗了。舒服不舒服又何妨？關鍵是在平庸的生活中，你是否愿意為自己活得更漂亮一點兒？

這個世界上，太多人都不是為自己而美麗。

難道美麗就是給別人看的嗎？隨著年齡的增長，心境也會逐漸變化，越發能體會川端康成那句“凌晨四點鐘，看到海棠花未眠”的韻味。當初的心境是，我若盛開，清風自來；現在的心境是，我若盛開，清風愛來不來。如曇花夜間悄悄綻放，你看見也好，看不見也罷，一室清香終究是有所得。美麗，從來只屬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