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玉
十八歲是人生中很重要的年紀,標志著一個未成年人正式成為成年人。吳宏十八歲的生日快到了,他決定去獻一次血來紀念這一天。
爸爸得知此事,沒有反對也沒有支持,抱著默許的態度。媽媽則堅決反對,她的反對意見很簡單:獻血傷身體。她還有佐證,村里有個叫小瑞的,早些年是個聰敏伶俐的孩子,因家境貧困,去醫院賣了三次血,后來就傻了。一直沒有說話的爸爸插上一句:“小瑞有精神病家族史,他媽媽和姥姥都是精神病……”媽媽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吼道:“你給我閉嘴!”爸爸趕緊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吳宏拿出一份紅十字會發的宣傳材料,上面介紹著義務獻血的好處。媽媽掃了一眼那些材料,嗤笑道:“這些東西就像廠家發的小廣告,你敢信嗎?”
見媽媽這么頑固,吳宏不想與她說下去了,他“蹬蹬蹬”跑回自己屋,臨關門前丟下一句:“我已經打定主意了,明天就去獻血!我也不是征求你的意見,就是跟你說一下而已!”在關門的那一瞬間,媽媽的聲音也傳進屋里:“別的事我能遷就你,這件事你做夢都不要想!”
吳宏的脾氣隨媽媽,十分倔強,凡是認準的事情,九頭牛、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吳宏的爸媽剛結婚那陣,吳宏的爸爸迷上了賭博,經常成宿成宿地不回家。一天晚上吃過飯,爸爸又要出去,媽媽追到門外,說:“你如果再去賭博,我就在門外站著,直到你回來為止!”那時是三九嚴寒天,北風凜冽,還下著大雪,爸爸心說她就是說個氣話,沒有理她,徑直走了。
半夜爸爸回來了,在門前發現了一個雪人,他好奇地撥弄了一下,發現里邊竟然是早已凍僵的妻子!爸爸趕緊將她送到附近的醫院,經過醫生的搶救,她的命是保住了,三根腳趾卻因為凍傷而被截去。從那之后,爸爸再也沒有碰過賭具。
吳宏一宿沒睡,他知道按照媽媽的性格,她是不會讓自己去獻血的。他設想了明天可能遇到的幾種情況及處理方法。
第一種,自己不顧媽媽的反對,執意去獻血,媽媽一氣之下,不讓他進門。如果是這樣,他就離家出走。吳宏連自己的出走路線都想好了,他有一個叔叔在黑龍江,家里沒有孩子,十分喜歡自己,他就去叔叔家,做他的孩子。
第二種,明天媽媽一定會想盡辦法不讓自己獻血,說不定會早早地守在門口,這樣自己就要比她還早起床,趁她沒發現的時候溜出門去獻血。等木已成舟,回家之后再跟媽媽說,她反對也晚了。
第三種……
想著想著,吳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他醒來,已經是第二天零點。想著自己已經滿十八歲了,吳宏很激動,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迅速穿上了衣服。
走到屋外,發現燈還亮著。吳宏吃了一驚:難道媽媽一直守在門外沒睡?他伸頭看了看,媽媽不在,坐在外邊的竟然是爸爸。爸爸正守著家里的煤球爐子,爐子上放著一口鍋,鍋里不知道煮著什么,香氣四溢。
爸爸聽到響動,回過頭來看見了吳宏,說:“起來了?”吳宏點了點頭,問:“您……您這是在干嗎?”爸爸說:“這鍋里是黑爪的老母雞,還有紅豆、紅參和紅皮花生,都是補血用的。你喝了它再去獻血,一不會傷身,二不會暈。”說完,爸爸給吳宏舀了一碗雞湯。吳宏很感動,說了句:“謝謝爸爸支持!”他一口氣喝了兩碗。
媽媽一直沒有出現,吳宏知道她肯定沒有睡著,肯定是在慪氣。吳宏想,這樣更好,眼不見心不煩!吃完飯,爺倆又聊了一會兒,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爸爸就陪著吳宏坐上了去縣城的汽車。
爺倆找到一輛獻血車,一番體檢之后,吳宏獻了200cc血,圓了自己一個夢。
獻完血,爺倆就往家里返。路上,吳宏跟爸爸說心事:“還是您通情達理,我媽就是個老糊涂……”爸爸說:“別這么說你媽。其實,她是個好母親。”看著吳宏不服氣的樣子,爸爸接著說:“你知道嗎?你昨天非要去獻血,你媽知道你脾氣倔,勸不住,沒辦法,只好出門到處打聽補血的方法。她聽隔壁的李嬸說黑爪母雞和紅豆、紅參、紅皮花生放在一起,用小火煮上五個小時,補血效果最好,就把咱家養了多年的黑爪母雞殺了,又轉了大半個村,湊齊了紅豆、紅參、紅皮花生……”吳宏一聽,愣了:“這么說,那鍋雞湯是媽媽煮的?……那她為什么不出面?”爸爸說:“你還不知道你媽的脾氣,跟你一樣,倔得很!”
吳宏想起媽媽為了自己,大半夜敲人家的門討紅豆、紅參和紅皮花生,又整夜未睡,熬那鍋充滿母愛的雞湯,頓時覺得自己太任性了。他感到眼角一熱,接著就有眼淚流了出來。
(責編/范文軼 插圖/王萬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