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的“餡餅”

楊司佼

“楊老師，救救我吧！我遇到了沒頂之災。”清晨剛上班，一對中年夫婦就急切地來到咨詢室向我求助。

原來是一年多前，一個朋友向他推薦了一項投資：在那個公司賬上存一筆錢，每天都有返利，三個月就能回本。他投的一萬元已經回本了，打算用賺來的一萬元繼續投資，問他愿不愿意投。

通過查證屬實后，他也按朋友的指導投資了一萬元，果然三個月就賺回來一萬元。他覺得這太劃算了，就一下子把投資增加到5萬，依然是水漲船高，三個月后如數賺回5萬。這下他徹底相信了公司，自己把家里的40多萬全部投進去后，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他的親朋好友，一下子他一大家子就投了200多萬。正當他們期待著收獲的時候，噩夢來了，一夜之間，公司的網站消失了，一切聯系也都中斷了。很明顯，他們被釣魚網站騙了。200多萬沒了，這一下炸開了鍋，他的親戚朋友覺得，這個騙局一定是他也參與了，與釣魚網站一起來騙他們的錢。因而就天天到他家里來要他還錢，還說要去法院告他，要他負法律責任，要他坐牢。雖然他覺得自己沒有參與行騙，但也是自己把他們引進來的，內心感到很是愧疚，就答應給他們賠償。自己也被騙了50多萬，現金沒有了，他只好把股票與債券都出了，也只籌集了40多萬，離200多萬還差得遠。那幫人還是天天來找他要錢，有人還揚言要弄死他。他原本想盡能力給他們賠償，減輕他們的損失，也讓自己心安。可是自己已經是蕩家傾產了，親戚朋友們還是不肯放過自己，內心里從后悔、內疚、發展到恐懼與絕望：他害怕自己會被追究刑事責任，坐牢后也會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自己不僅身敗名裂，也什么都沒有了。他越想越怕，又去法院、檢查院與律師事務所咨詢，也都沒有個明確的答復。他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吃不下、睡不著，整天坐立不安，十分難受，家人擔心他這樣下去會把他逼瘋或崩潰，送他到我們心理科就診。

人禍突降，幾百萬的經濟損失，還面臨著人身安全的威脅，這種實實在在的打擊，是誰都難以承受的，出現劇烈的心身反應也是不可避免的。在心理學上，這種重大生活事件打擊導致的心理反應稱之為“急性心因性反應”，除了像他這種出現明顯的焦慮、抑郁、恐懼與失眠等負性情緒反應外，嚴重的甚至會出現幻覺妄想等精神失常的癥狀。所以在聽過他的傾訴后，我告訴他，出現這么大的事情你還能從容應對，我認為你算是心理素質較好的人，反應的高峰期過了，應該能平穩度過這次的危機。一番疏導后，我讓他做個作業：首先用“我無法”造三個句，表達出自己當前最困惑的問題；然后把這三個“我無法”的困惑改成“我不要”；最后再把三個“我不要”改成“我一定要”。他做完后我讓他大聲地念出來后，又與他一一地討論修改，修改后又一次地大聲念出來。他明白了從“我無法”到“我一定要”是一個遇到困惑時解決問題的心路旅程，明白了自己現在不能只是整日憂愁，而要拿出行動來改變自己的現狀。我告訴他，來求助心理醫生，你走對了改變現狀的第一步。隨后，我安排他住院治療，一方面需要藥物治療來幫助他緩解焦慮，改善睡眠，減輕心身反應；另一方面，他需要做專業的心理治療，如認知治療與放松治療等。安排好他的住院后，他妻子悄悄地問我，她怎么做才能幫到丈夫，我告訴她，堅定地支持他，讓他感受到“家”的溫暖，切不可有過多的責備與埋怨，換句話說，當前能做的就是好好陪伴他。

通過約3個星期的住院治療，他的癥狀基本上穩定準備出院時，他再次來找我咨詢，說他通過認知治療，明白了雖然經濟壓力很大，但事情并沒有自己想象的嚴重，不再那么恐懼了，但真的就要回家去這件事，直面那些人，心中沒底，很是忐忑不安，所以想問問我，他回家后怎么辦？我告訴他，回家后可以按照我們上次做的從“我無法”到“我一定要”的方法，去做該做的事。具體來說，就是把自己回家后有哪些事情要去做，一一列出來后，再按輕重緩急一一排出來，然后按次一件一件地去做，盡量讓自己過得充實些；怎么面對那些逼債的人，我給他講了個故事：一群孩子總是到小區來踢球，吵得小區不得安寧，怎么趕他們也是趕了又來。后來一位老人想了個辦法，他們來踢球時明確告訴他們，只要他們經常來，就每個月給他們每人發10元錢，孩子們很高興，來得更勤了；可到了第二個月又告訴他們，每個月只發8元，以后逐月減少，后來孩子們來得越來越少了，最后沒人來了。聽了這個故事，他若有所悟。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想起了幾年前一個朋友也向我介紹過這項投資，還說他要開經營店，要請我做投資顧問。我告訴他，天上不會掉“餡餅”，世上絕沒有讓你輕松撿錢的事，小心上當。可想不到的是，這家公司真還發“餡餅”，真讓不少不想發財的人發了小財，不過發的是有毒的“毒餡餅”，因為最后會毒倒一大片貪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