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亮 [組詩]

·阿　　華

半個月亮 [組詩]

·阿華

答非所問

在海邊散步，丹巴一遍遍問我

“這海的盡頭在哪里？如果我游過去

是否能摸著它的邊緣？”

走了一會兒，他又悄悄問我：

“沒有堤壩擋著，它怎么沒有溢出來？

它怎么沒有淹沒這路邊的樹？”

八歲的丹巴，來自西部的草地

有一只蜥蜴，是他養的寵物

我一向喜歡答非所問，指著礁石上的牡蠣

對他說：“這些牡蠣，從來就沒自由過

它的一生，也只配與礁石為伍。”

我又說：“作為一個自由的人，我對它

深表同情。”

丹巴聽不懂我說的話，丹巴只是茫然地望著面前的大海

我卻開始后悔。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表示我作為一個海邊人的優越

這是我在丹巴面前所犯下的，最不可

原諒的錯誤

其實，關于大海，關于大海里

眾多的事物

——我，一個海邊人，又能知道多少

你看那月亮的臉

我喜歡“亮汪汪”勝過“皎潔”

……半個月亮，迷失于低矮的門檐

偶爾有風，銅環搖晃

我喜歡“月圓花好”勝過“明月孤懸”

……大雁馱來了菊香，最圓的

那輪明月，留給了與漁火對眠的村莊

你知道，離海兩公里，是市郊的側面

那里有我理想的花園

我喜歡“月明如水”勝過“月籠輕紗”

明月夜，大海邊，我一個人走

我指給你看

——你看，你看那月亮的臉

無聲的淚水里，有誰和我一樣？

還記得那些傷筋動骨的怒放

南風吹樹，吹出了淚花

水流溪深，鳥聲婉轉

山谷里的風，將葉子吹得嘩嘩作響

“是果實，必須長在綠葉間

是愛人，就得留在我的身邊”

……月明花開。植物們剛剛醒來

還不懂得你在人世的悲歡

所以不必問它們，孤獨和寂寞

是不是都長一個樣子

也不必問，萍水相逢的人

是不是看花晚歸的那一個

“……沒有你的黃昏，我對月當歌

愿意把每一天當作末日來過”

南風吹樹，吹出了淚花

我要親你，咬破了花果

半個月亮

在塔爾根，我看到半個月亮

隔著柵欄——

月光如水，樹影移動

我這樣說到半個月亮

也許是因為那朵薔薇，正好被它的美

所渲染

也許我只想在這樣的表述里

停止難過

秘密是一個人守口如瓶的隱私，在塔爾根

我還是要這樣，說出你的名字

R，那珍藏在我心中的

半個月亮，那淚水里搖搖晃晃的

半個月亮

“你若像木魚，我亦似念珠”

昨日夢中你有來信，各自的寂寥里

有不能言說之痛

他世若還能相遇，不必泣不成聲

午后

讀書。讀到三個章節，分別是

暖陽、回歸，和團圓

念佛。念到三德，它們是

法身、般若，還有解脫

一生之中，好像所有的日子

都應該是這樣的午后

藤蔓植物沿著架子爬行，陽臺上的

花與花，說的是它們國家的事情

——突然的敲門聲

驚醒了蒲團上慵懶沉睡的貓

我，略有猶豫——

如果不是信使送來他下一世的消息

就說，我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