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口垂釣

→蔣鳴鳴

龍口垂釣

→蔣鳴鳴

身處鬧市，我平時極少垂釣。偶爾去附近郊區釣魚，多系草魚的誘惑。鉤住數斤重的魚兒，緊撐住垂下身段的釣竿，人隨它左移右動地來往徘徊，手腕感受到竿線的沉甸甸重壓，那種好玩緊張刺激的情緒，沖淡了素日生活的平淡。尤其當肚白背青肥大魚兒被扯上岸來、在地上啪啪甩動頭尾時，旁人頓時歡呼雀躍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抻里手估摸著魚兒的斤兩，令釣者成就感如潮水般在胸中翻滾激蕩。反之，釣指頭或巴掌長短的鯽魚，我半點也提不起精神，覺得浪費光陰，多予以婉拒。即便禁不住朋友的盛情去了，一到目的地，就趕緊邀同行玩“跑得快”，任那些“癮重超過體重”的老竿子蹲塘邊自得其樂地吹北風或嗮日頭。

一行數人驅車幾十公里來龍口釣魚，目的在借遠離城區喧囂的“天然氧吧”清凈耳根、洗濯肺腸。釣鯽魚屬我的“盲區”，釣技雖為零，但既來之則安之，釣釣玩玩并不傷神。

大家各自擇好地方，投放糠餅打好釣窩，五六支竿子，紛紛伸向波紋不興的水面。

魚剛咬食，我便使勁起釣。一來二往的，幾十分鐘過去，連半條魚也沒扯上，反因用力過猛，將鉤線甩上后背樹枝。鉤子死死咬住枝杈扯不動，我瞪大眼睛干著急。鐵奇忙伸出釣竿敲打樹枝，樹高人矮，夠不著魚鉤。微風拂過，葉子輕輕搖曳，仿佛哂笑人的不自量力。我怒不可遏，使勁一扯，釣絲被攔腰扯脫，留下一半連同魚鉤掛枝上。

我重新上好鉤線。一瞧春華、磊奇，喲，他倆已釣上了鯽魚，正快樂地哼著小調。其春風得意神態，令我暗自心焦。

再放釣，再咬鉤。起釣數次，蚯蚓要么消失，要么仍在鉤上。相隔七八米遠的鐵奇，時不時釣起扭擺不休的魚兒。我羨慕極了，咦，你怎么一抬竿就一條？他沉默片刻后從容答道，你要看準時機，切莫急躁：魚咬鉤后，浮漂沖出水面又倒伏，再起竿，或者釣絲往水下拖，拖到浮漂剛沉沒，馬上抬竿。

我點點頭，伸下竿線。浮漂終于眨動，我張大眼睛，握竿之手微微顫抖，手心沁出汗來。須臾，浮漂不動了，水圈停止擴散，漸漸歸止于零。我喝口礦泉水，平復下跳動的心臟，耐心等候。一忽兒，浮漂又雞啄米般快捷動起來，隨即緩慢地往水下沉。鐵奇說，沉住氣，沉住氣，還早，還早，別急，別急……哦，起！他話音剛落，我抬起釣竿。喲，釣絲被牽住，桿端朝下彎。我略微使力，一條兩三寸長的魚兒，在線下使勁擺動，扭作一團，魚鱗忽閃忽閃，好不愛人。

初戰告捷，我信心徒增。四五十分鐘光景，連釣四五條。

接下來兩次，魚沒鉤穩，迅疾脫鉤沉沒。

性躁啦！我冷靜下來，耐住性子，跟魚糾纏：咬鉤時，不慌不忙，“靜若處子”；咬穩后，“動如脫兔”，迅疾起釣。嘿，百分之九十的命中率。是啊，魚沒咬穩或吞完誘餌，你能釣上來嗎？我忽起聯想：其實，文學創作也類似。沉下心緒，博覽群書、歷練生活。火候一到，佳作自出；時機降臨，你若把握不準，延誤戰機，靈感也許稍縱即逝——抓機遇很重要啊！

遵循此理，我將活蹦亂跳的鯽魚兒，一條一條地釣上岸來。

一旁的小平，浮漂常處靜態。蜻蜓趕來湊熱鬧，撲閃著透明的雙翅，張著綠豆小眼，輕輕細細地貼近水面滑翔。經一番打量，迅疾落腳于纖細竿端。隨釣竿的抽動和靜止，它時而躍起，時而落下。時間似魚塘之水，緩慢、平穩地朝前漾動。小平放下魚竿起身，唉聲嘆氣，在原地來回走動。他躁動不安，但仍抱有期待。偶見浮漂沉浮，攏來起釣，又空空如也。他瞧我收獲不斷，雙眼放亮道：咦，你真好運氣。我勸他，莫吊死一棵樹上，換個位置試試！要得，沾沾你的光吧！他迅速靠近我，將漁線飛速甩向我的水域。我嘆口氣，你輕點，莫沖了我的窩子！他不搭腔，顫巍巍地雙手握竿，一臉緊張。一會兒，我再釣上一條。他的竿線仍紋絲不動。又過一陣，他見魚不咬食，進一步靠攏我。兩根浮漂，相距幾寸遠，似一對形影不離的孿生兄弟。

他雙眼冒火，死死盯緊水面。

浮漂動了，他興奮得嚷道，好啦，咬食了，咬食了！他邊喊邊使勁提起釣竿，嗬，線鉤拋向空中，魚兒不見蹤影。扯早了！我哈哈大笑。他娘的，明明拖下了水，半片魚鱗都冇得！他嘟嘟囔囔的。老半天過去了，仍無斬獲。

春華和磊奇，接二連三地釣起魚來，空蕩蕩的山坳里，尖叫伴隨著歌聲此起彼伏。長久的寂靜，被熱鬧攪得翻天覆地。

鐵奇見狀，告誡小平，“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魚雖貪食，但不蠢，先慢慢試探你，你得耐心引它上鉤。性一燥，魚冇鉤穩就扯釣，它早跑掉了。小平不服氣，說，蚯蚓吃光了，還冇咬穩？那你錯過節點起遲了。鐵奇話音剛落，又“好”地大喊一聲，一條三四寸長的鯽魚浮出水面，在釣線下左甩右擺，拼命想逃。喲，我嘖嘖贊嘆，起碼有二三兩。鐵奇哈哈大笑，捉起魚兒放入網兜。

我早已起釣自如，也順勢多起嘴來，說，人魚斗智斗心眼，掌握好時機，則如甕中捉鱉！若過早或過遲，魚兒不陪你。我倆一唱一和，小平也哦哦哦地應和著，好似弄明白了，數十分鐘又過去了，僅釣上一條。目睹眾人接連不斷地顯擺豐碩成果，他氣急敗壞，將釣竿一扔，說，算了，懶釣的噠！坐矮凳上，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

我仍沉著冷靜，不慌不忙，跟鐵奇競賽般，一條接一條地釣上搖頭擺尾、銀光閃爍的魚兒。

到吃中飯時，我們一共收獲了六十九條魚，起碼有八九斤重，原本寂靜的山坳坳，也在歡聲笑語里樂開了懷……

責任編輯：趙燕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