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平淡

湖南益陽市一中/唐湘怡

最美的平淡

湖南益陽市一中/唐湘怡

電視劇里多少轟轟烈烈的愛情，最后都輸給了時間，而回望上幾代人的愛情，沒有花言巧語，沒有浪漫告白，卻是平平淡淡地，和身旁的那個人過一輩子。

我最羨慕的情侶不是明星夫婦，不是熒幕CP，而是我的爺爺奶奶。

聽二爺說，爺爺年輕的時候在鄉(xiāng)政府上班，奶奶是一家衛(wèi)生院的醫(yī)生，也算得上門當(dāng)戶對。那時候鮮有自由戀愛這回事，爺爺和奶奶認(rèn)識也是通過別人介紹的。但不巧，見面之后奶奶那邊沒什么動靜，爺爺卻一下子看中了這個比自己還高一點兒的女子。

自那以后，二爺?shù)暮萌兆泳偷筋^了。爺爺班也不好好上，經(jīng)常讓二爺幫忙，然后自己往衛(wèi)生院跑。今天咳嗽，明天頭暈，后天肚子疼，橫豎芝麻大點的事也要上衛(wèi)生院。爺爺?shù)搅诵l(wèi)生院倒也矜持，什么閑話也不說，就說自己這兒不舒服，那兒不舒服，奶奶就給他做檢查，什么毛病都沒有。幾次都是這樣，爺爺每天都有不同的病，但開的都是同一藥方：多休息。于是，奶奶就納悶了，等爺爺再來，她便忽地記起這不是前陣子見過的那個人嗎？怎么天天都來衛(wèi)生院，明明什么病都沒有。

過了一段，爺爺真的生病了，二爺去衛(wèi)生院開藥，把這事告訴了奶奶，奶奶聽了立即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趕忙開了兩副藥給二爺拿回去。沒多久爺爺病好了，又三天兩頭地往衛(wèi)生院跑，還是什么都不說，就是裝病。二爺說到這的時候大笑個不停，在他眼中，爺爺那時候跟有病沒什么區(qū)別。后來，奶奶發(fā)現(xiàn)了爺爺?shù)陌褢颍膊唤掖┧看芜€配合地做檢查。慢慢地熟絡(luò)起來，爺爺終于開口說話了，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有點結(jié)巴，但這么一來二去的，這件事還是成了。

之后，二爺感嘆，那時候男女同志戀愛還真挺簡單，看順眼了就過一輩子了。

爺爺奶奶的生活一直沿著原有的軌道行駛，直到五年前的一天，奶奶在家里摔了一跤，中風(fēng)進了醫(yī)院。從那以后，奶奶的精神、意識都大不如前了，所以不論去哪，爺爺都帶著奶奶。在老家的時候，奶奶上樓下樓，爺爺都寸步不離地跟著、扶著。奶奶像小孩子一樣，只要爺爺在身邊，就會樂呵呵地笑。

去年奶奶身體不好，又住進了醫(yī)院，并且在省城長沙。伯母為了方便照顧奶奶，在醫(yī)院前租了個臨時的小屋，里面有床，有空調(diào)，也有廚房。每天伯母都會在屋里做好飯給奶奶送去，爺爺自然也在，一直在病床邊陪著。剛開始，奶奶對伯母也是“關(guān)愛備至”，看到伯母就問一句，你累不累？我沒事，你歇會吧。

過了幾天，奶奶突然就不和伯母講話了，有什么事也不叫她，大家都不知道為什么。一天晚上，媽媽趁伯母回屋里時問奶奶，怎么不理伯母了，奶奶這才開始抱怨：“她啊，老是叫你爸回去，不讓他在這陪我。”大家這才知道原因。原本伯母是怕爺爺一直在這守著，身體吃不消，就勸爺爺回屋里睡，但奶奶以為是伯母把爺爺趕回屋里，所以就跟伯母生氣了。每次爺爺一走，奶奶就右側(cè)著睡，黑褐的眸子緊緊盯著對面那幢房子，額頭上堆積的皺紋也無法舒展開來。爺爺一坐在床邊陪她，她就左側(cè)著睡，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爺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媽媽心細，注意到了，打趣地問奶奶：“媽，你一直看著爸爸干嘛，他有那么好看嗎？”這句玩笑話讓爺爺笑了起來。

奶奶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爺爺，過了許久才說出一句話，奶奶說：“是啊，怎么看都看不膩呢。”

我想，這一定是爺爺奶奶說過的為數(shù)不多的情話，也是我聽過的最美、最平淡的一句情話。

去年10月，奶奶走了。

走的那天晚上，爺爺說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奶奶和姥姥。姥姥在屋里坐著，奶奶在屋外掃地，還笑著對爺爺說：

“我和媽媽在一起呢，很開心，你別擔(dān)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