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德江一中/蔣莉
水墨沿河
貴州德江一中/蔣莉
南莊,一個在我夢里柔情千年的名字。
山路盤旋著樹的姿花的魅,晃動的香清冽、皎潔、芬芳、飄逸,恣意妄為明目張膽地親吻我的面頰,煽動我的思念瞬間彌漫,如同昨夜三月春光里突然而至的雪。
一曲天籟石破天驚,七弦琴撫遍高山流水。一千零一次的回眸,明晃晃地掛在樹梢。
我是這三萬李花下的孑孑過客,我的孤獨是獨酌無相親的月光,是皓腕凝霜雪的肌膚一點。
一樹樹素白的花是誰的霓裳褪去鉛華?是誰為誰的山盟海誓白了年華?是誰前世種植在月亮上的相思發了芽?
素衣一襲,玉指纖纖,便是一部詩經的蒹葭蒼蒼。我的愛人,此刻,你可在水的那一方?水袖輕轉,便是一闋平平仄仄歧韻的疼痛,我的愛人,此刻,你可是獨自把酒黃昏后?
穿越歷史煙塵,我窺見你過往的絕世容顏。梅花妝,梅妃的白玉笛驚鴻舞,十九年寵愛終未敵過羽衣霓裳。一半素顏一半妝,徐妃半面妝睥睨帝王愛恨,奈何了自己嘲弄了天。
我的妝又為誰容?看這青山如黛,只為你眉眼盈盈。看這繁花朵朵,只為你拾一瓣貼于我的額,許我一生一世雙生人的承諾。
你不來,只我一人讀這花間集,落英紛紛,一地雪白的花瓣是我的淚零落成殤。
摘一朵李花,占卜我的愛情,是否已在三生石刻下回憶。摘一朵李花,釀酒,喚醒醉了的時光,還我傾世的溫柔。
祈愿我的愛情是繞樹三匝,棲于樹梢的鳥巢,紅塵紫陌,風煙安然歲月靜好。
我知道,這三萬李花是觀世音的微笑拈花,普度了南莊一百六十四戶人家。什么時候,你來泅我渡過今生這場相遇的劫?
烏江,洇染一塵水墨,闖進我的靈魂。
裁一片晨霧掩面,你成就我眼中的閉月羞花。橋洞挨著橋洞,站成一道相親相愛的風景。影子是橋的另一半,一段花好月圓正在上演。一片樹葉挨著一片樹葉,一朵浪花挨著一朵浪花,一塊礁石挨著一塊礁石,愛情在春天盎然勃發。
風挾持著風,攪得一江春水波光粼粼,碎玉飛花。若我著素色旗袍,蓮步輕搖,你是否愿意撐一把油紙傘,陪在身旁護我一世安好?
烏江,初相遇,你的溫柔是這江面上的一碧萬頃,輕煙脈脈水悠悠。而當我踏上一艘游輪,你立刻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收起你的柔情,用刀子一樣的風冰冷我的皮膚。
是嘹亮的汽笛,喚醒你沉睡的粗獷的血氣嗎?汽笛聲聲敲擊我的耳膜,我走進你的心臟,我看見你的血液沸騰怒吼劍拔弩張,我看見索道上纖夫有擔當的脊梁頂天立地。我看見一個古銅色肌膚的漢子錚錚鐵骨的吶喊!
你吶喊了一千個日夜,我卻是在一千零一夜才聽懂你如此跌宕起伏的表白。你對我的愛情是如此地撼天動地,撕心裂肺。
你失去對世界的耐心,徹底憤怒,撕扯出一路的驚濤駭浪,顛簸出一船的心驚膽戰。我知道生命需要足夠堅韌,如同礁石,必經歲月沖擊,才能站成永恒。
站在凜冽風中,吼一曲四面楚歌,楚霸王的驕傲是愿賭服輸!站在凜冽風中,聽一程烏江號子,我的驕傲是風雨同舟不離不棄!
我要在這條河流溯流而上觸摸愛情傷痛的表情。我要在這條河流傾聽彼岸花開的聲音。我要在這條河流解讀生命的偉岸與綿延。我要在這條河流追問人類生生不息、悲歡離合的意義何在。
結束一段顛沛流離,抵達思渠的水岸。
兩只船躲在油菜花下私語,笑看滿世繁華。
蝴蝶的翅膀在花叢翩翩起舞,一圈圈春天的氣息旋轉。枇杷亭亭如蓋是古代才子不思量自難忘的文字,一片片疼痛的思念彌漫。
湯湯江水容納下白云所有的顧影自憐,沉淪水底的胭脂魚為愛情死不瞑目,沙地上的鴛鴦是努力靠近的幻覺。
你的目光拂過七弦琴,千轉百回,閱盡所有雪月風花。思渠的碼頭,一只只船正在離去。碼頭上的鄉場,生活的鬧騰剛剛開幕。
一抹穿越唐宋的陽光與一段三十級石梯狹路相逢。左手碼頭右手鄉場。
石臼里的糍粑承受著生命的重擊,一捶又一捶,土家漢子手不留情,縱然面目全非,木槌終捶不盡藏在心底的綿長相思。
油炸粑在油鍋里滋滋作響,是牧童一支詞不達意的歌謠。土家女人敲打麻糖,支離破碎,是我口中咀嚼不盡的樂府篇章。
一只黑狗飛跑過去,一只花貓尖銳鳴叫。鋤頭,鐮刀,牛脖頸間的鈴鐺,這些埋葬在童年記憶里的意象一一復活。
你和我,站在風里搖擺成咫尺天涯。無論滄海桑田如何輪回,我都在你的世界之外。看得穿三生石上的記憶,看不透虛偽的惆悵。不如,仍做那只洞房花燭夜逃離的狐,隨同故鄉隨同宿命一起悄然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