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最是桂花香

浙江寧波市第四中學/楊冬雪

濃郁最是桂花香

浙江寧波市第四中學/楊冬雪

初次接觸桂花樹是在小時候聽奶奶講的故事中：吳剛揮動大斧一下一下不停地砍下去，卻又眼睜睜看著被砍的桂花樹瞬間完好如初。多么神奇的樹啊，贊嘆之余，也對桂花更加憧憬，它到底怎么個濃香四溢呢？

但無從知道桂花是什么樣的，奶奶也不知道，它成為了我心中的一抹疏影，甚是親密，卻無從捕捉。

后來便是求學，認字，讀書，興奮、艱澀之下，也開始接觸更多的世界和更多世界中的更多桂花：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每每讀及，往往忍不住掩卷輕嘆，心頭疏影變得愈發曼妙，也愈發縹緲惆悵。尤其是中秋時節，夜空蒼茫，明月高懸，整個大地都籠罩在悠悠的清輝之中，我就更加思念桂花了。

直到許多年后定居寧波，這抹疏影才變得鮮明活潑起來。公園、道旁、河邊往往都有桂花樹的身姿，通常不高，也不大，遠看像一架架張開的綠色傘翼，枝繁葉茂，走近了會發現傘翼下一叢叢簇擁在一起的灰白色主干，數目雖多，卻仰俯有序毫不凌亂，正如傘柄和骨架。在全年的大部分時段里，桂花樹就這么淡淡地靜立著，不張揚，不瑟縮，臨風開枝，迎雨洗塵，春來冬至，恬靜如一，像幅亙古的畫。常年如斯，久視而不見的人們難免忘記它的存在，而它，好像也很享受這份孤獨和清靜。

中秋前后，往往在陽歷的九月底十月初，隨著盤踞的高溫日漸式微，桂花就悄然登場了。除非你有意或偶然駐足凝視，否則很難捕捉隱藏在葉縫里、涂抹在枝丫間的它們，星星點點，淺淺淡淡，狀若小米，色呈碧清，味道似有若無，只有湊上去才能隱約聞得幽香絲絲縷縷。但一夜過去，金黃色或者銀白色的花朵已占滿枝頭，串串如穗，粒粒似籽，黃燦燦、亮晶晶地閃爍不已。這時你去看吧，無論高矮大小，所有桂樹都脫掉了低調內斂的外衣，花穗從層層疊疊油綠肥厚的葉子間掙脫出來，洋洋灑灑鋪滿樹冠，顧盼自雄，意氣風發。與此同時，飽滿濃郁的桂香四處彌漫開來——路上，香氣撲面涌來；室內，香氣綿延陣陣；白天，香氣輕盈婉轉；夜晚，香氣低垂厚重——整座城市和城市里的人們都沉醉在濃濃的桂香里。和我一樣，時常有饕餮之徒對著桂花飽飽的吸上幾大口，頓時心曠神怡，整個人好似與那無邊無際的香氣交融在一起，恍惚迷離，不知今夕何夕。

可惜，桂花來去太過匆匆，半月左右，大多已是香氣散盡，零落成泥。雖然枝頭殘余的桂花依舊迎風搖曳，直至深冬，但畢竟是散兵游勇，香味和氣勢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隱忍低調。于是那些采摘人就必須爭分奪秒了，他們迅速地掃凈地面，鋪上墊布，然后或抱住樹干晃，或攀著樹枝搖，或拿著長桿敲，一陣陣桂花碎玉般鋪天蓋地地灑落下來。樹下人一邊笑著，一邊撥拉著滿身滿臉和掉到地面的桂花，細心地把它放到墊布里，方才滿載而歸。過不了太久，濃郁如故的香氣就會在茶杯、蒸籠和酒盅里裊裊升起，并蔓延到口唇舌鼻之間，繼續著它們的穿越之旅。我和家人雖無此等雅興技藝，卻也沒少享受二樓鄰居阿姨沁人心脾的桂花糕饋贈。

在這個四季花開的城市里，我喜歡桂花、桂花飄香的時節，喜歡和它有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