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之死

★文/（安徽）張愛國

局長之死

★文/（安徽）張愛國

縣衛生局局長在寡水鄉衛生院的大院和院長辦公室看了一圈后，很滿意，對陪同人員說：“寡水鄉衛生院這一年來變化翻天覆地，實現了轄區群眾大病小病、大小手術就地治療的目標，切實解決了我們山區群眾看病難問題……”

半下午，局長走出寡水酒店準備回縣城，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陪同的副局長等人急了，趕緊將局長扶回酒店休息。

外面下起了雪，局長雖然吃了衛生院院長送來的藥，腹部卻越來越疼。院長緊急叫來衛生院的所有醫生，大家一看，說局長是闌尾炎發作，需立即手術。局長站起來，要回縣城手術，但雪太大，車子在山路上行走太危險。

“局長，就在我們這兒做吧。”院長怯怯地說。

局長看了看院長，沒說話。副局長急忙問：“你們做過這種手術嗎？”

“做過，幾乎每周都做。”院長說。

見局長微微點了點頭，副局長等人趕緊七手八腳地將他扶上車，駛向衛生院。

局長在眾人的攙扶下剛走到病房門口就站住了：病房雖然剛剛經過清理但陰暗潮濕，陳舊的石灰水粉刷的墻壁上到處是腳印、痰漬、血跡，粗糙的水泥地面也盡是各種污漬，唯一順眼的是破舊的病床上放著的那床剛從某個人家借來的干凈被子。

院長站在局長面前，直搓著手：“局長，我們的條件，是簡陋些，但我們的醫生……”

“直接去手術室！”副局長說。

“這……”院長滿臉通紅，“我們的手術，都……都在病房里做。”

“你……”副局長瞪一眼院長，又看向局長。局長或許是太疼了，走向病床。

衛生院的醫生都來了，起爐火燒水給器械消毒的，從家里搬來臺燈照明的，拉電線的，跑馬燈一般。一切準備停當，一名老醫生拿著針管走過來。院長急忙說：“局長，打麻醉了。”

局長看了看老醫生，頭發花白凌亂，黝黑的臉上滿是皺紋，雙眼渾濁無神，拿針管的手粗糙如松樹皮。局長緊皺眉頭，沒說話。副局長急忙問院長：“主刀大夫是誰？”

“他。”院長指了指老醫生。

“也是他？”副局長又驚又氣。

“他是我們院頭把刀，重要手術才上。”院長說，“這種手術一般不用他出手。”

副局長沒說話，又看向局長。局長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腹部，一笑：“好了些，不那么疼了，輸些消炎藥吧。”說著向老醫生揮揮手，“謝謝，能不動刀子，還是不動好。”

院長還想說什么，副局長一瞪眼：“服從局長指示！”

天黑透了，大雪越下越大。局長臉上的汗珠告訴在場的人，他的疼痛并沒有減輕。院長幾次提醒局長手術不能再拖了，但局長不表態。縣醫院的電話不時地打來，還是一樣的話：“雪太大，路實在沒法走，派出的醫生和設備剛出縣城就不得不返回……”

半夜時分，院長再次告訴局長必須立即手術。局長似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終于同意老醫生給他手術。醫生們立即又忙碌起來。

老醫生剛要給局長打麻醉藥，外面突然有人大叫：“醫生醫生！闌尾炎，快開刀……”

院長對一名醫生說：“快叫他們別叫，等一會！”

“不，”局長無力地推開老醫生，“先給群……眾做，群眾……事大……”

“按局長指示辦！”副局長打斷想說話的院長，“在局長心中，群眾從來是第一位的！快！快給群眾手術！”

眾人不由地發出感嘆，有的還感動得掉眼淚。院長安排一位年輕的醫生去給剛來的病人做手術，副局長不同意，叫老醫生做。

隔壁病房里，新來病人的哭叫聲漸漸低了。約莫一刻鐘，老醫生回來了，副局長問手術如何，老醫生一笑：“小手術，好了。”

“好！”副局長命令，“立即給局長手術！”

老醫生彎腰來給局長注射麻醉藥，卻突然大叫：“不好！快搶救……”

天亮了，局長的病房里空寂無人，寒氣刺骨。那位夜間才做了闌尾切割手術的老婦人顫巍巍地走進來，見局長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撲通跪倒：“好干部啊，你是為了救我才死的啊……”

編輯/劉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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