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性的愛情

◎ 李銀河

新女性的愛情

◎ 李銀河

媽媽和爸爸是自由戀愛結合的，這在當時的中國絕對是鳳毛麟角。聽媽媽說，上世紀30年代末她在抗大學習期間認識了爸爸。有一次，她和爸爸一起踩著石頭過河，她走不穩，爸爸便去拉她，就在雙手接觸的一刻，他們相互愛上了對方。我頓時覺得他們真浪漫，這大概就是我長大后喜歡浪漫愛情的源頭吧。爸爸跟著解放軍初進城時風流倜儻，像很多男人那樣，有點花心，對一些漂亮的女同事有點過于熱情。閑話傳到媽媽耳朵里，媽媽一點也不像舊式婦女那樣哭天搶地、痛心疾首，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感覺就像在清晨散步。”

這句話把媽媽作為一位有獨立生活天地的新女性的自信表現得淋漓盡致。她對自己充滿信心，對與爸爸的關系也充滿信心。

據我觀察，爸媽的關系是和諧、充滿感情的，也是平等的。“文化大革命”期間，家里的房子被收走幾間，有一陣我不得不在父母屋里的沙發上睡覺。每天早上六點半，這兩位老新聞工作者都會準時收聽新聞，之后便是長時間的議論。我能聽出他們對國家命運的憂心忡忡，也聽出了他們觀點的和諧一致。

父母關系的平等還表現在為我們取的名字上：兩個姐姐姓爸爸的姓，我和我哥哥（家里唯一的男孩）姓媽媽的姓。這樣起名完全違背了我國傳宗接代的傳統。記得有一次我在馬來西亞演講，題目是《中國的男女平等事業》。在講到孩子可以隨母姓時，我舉了自己的例子。

由于馬來西亞是受中華文化傳統影響深厚的社會，來聽講的又有許多華人，聽眾們興奮地討論起隨母姓的事情，言談之間流露出對中國男女平等事業的欽羨之情。我也在略感意外之下生出了一點自豪——即使在西方社會，女權主義鬧得如火如荼，女人結婚后也還要冠丈夫的姓，更別說讓孩子隨母親姓。所以我認為，媽媽無論在公在私，都不愧為一位“婦女先鋒”。（摘自《我的生命哲學》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 圖/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