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過期，贈出的房產能否要回

孟祥林

被愛洗腦的顏大勇戀愛期把自家一套房產贈送給女友夏紅丹，兩人共同生活十余載之后，因兒女情長等瑣事，感情逐漸破裂。夏紅丹要求顏大勇把婚前贈與自己的房產過戶至其名下，可如今愛情保鮮期已過，老顏不再快樂著他的快樂，當初的贈與能毀約嗎？

戀愛期內送房產

2001年8月12日，老顏休假。下午三點，他和好友王輝找到租住在破舊房屋里的夏紅丹：“丹丹，今天我要把這套房子送給你……絕不開玩笑。你看，我還帶來證人。”夏紅丹聽后既驚喜又顧慮重重：“你說什么？別沖動，這房子即便你愿意送我，你家人也會反對，還是算了吧……”

雖然女友推辭，但老顏主意已定。當著王輝的面，拿起鋼筆認真在白紙上寫下《契據》：“現我居住的322號小院所有權歸夏紅丹，任何人無權干涉。立字為據。”落款處，王輝和老顏寫下自己名字，還按了手印。

當老顏鄭重把房產證連同這份《契據》交給夏紅丹時，她的眼圈紅紅的：這樣癡心愛自己的男人還有啥挑剔的？她決定把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給眼前這個實在的男人——

顏大勇，1955年6月出生在邢臺市郊區。初中畢業后，通過招工成為邢臺煤礦一名采煤工人。1978年5月，顏大勇和本村姑娘姜慧結為伉儷。婚后，三個兒子相繼出生給這個小家庭增添了無限樂趣。姜慧一直在家作全職太太相夫教子，而顏大勇每日動力十足地在環境惡劣的井下采煤，支撐著五口之家。那些年，夫妻倆省吃儉用不僅翻蓋了322號老院，還購買了坐落市區繁華地段的單位所建的兩套經濟適用房。可是紅紅火火的好日子在2000年戛然而止，姜慧因癌細胞擴散離開了人世。妻子走后的日子，忙于生計的顏大勇沒時間管仨孩子，尤其是看到14歲的小兒子顏瑞每日吃著百家飯更是心疼不已，是時候結束這種既當爹又當娘的煎熬日子了。

1965年出生的夏紅丹是個苦命的女人，曾有一段心酸的婚史。她和前夫姚強生育了兩女一兒，嗜酒如命的姚強嫌夏紅丹愛嘮叨，酒后經常對她拳打腳踢。1999年3月，夏紅丹忍受不了家暴與姚強離婚，把兒子和小女兒留給了前夫。隨后，她在市區一家餐館當服務員，和十歲的大女兒在餐館附近租房居住。

2001年3月的一天，經人介紹，時年36歲的夏紅丹與顏大勇相親，兩人初次見面相談甚歡，還攀上了“親戚”，原來夏紅丹的哥哥是老顏的妹夫，這之前兩人并不知道。之后，愛情的種子生根發芽、迅速成長。

老顏也陶醉在第二次愛情甜蜜中，終日精神煥發。交往期間老顏發現女友因房租太貴，經常搬來搬去，他無法忍受自己心愛的女人居無定所，慎重考慮后，作出一個驚人決定：送一套房產給女友！

半路的感情不堪一擊

2001年11月，兩人領證后，夏紅丹和老顏一起生活在贈與的322號小院。顏家三兄弟因女主人的到來，一日三餐都能吃上豐盛可口的飯菜，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顏大勇下礦采煤，常是一臉黑泥，一身泥水，可想起家里的媳婦，干勁更足了。在這期間，老顏曾拿出4000元，在村東購買了一塊311號宅基地。讓全家人驕傲的是，運氣極佳的老顏在一次深夜回家途中撿到一個裝有5萬元現金的黑包，當時街上沒目擊者，但他堅持把這筆巨款交給了派出所。老顏拾金不昧的事在街坊鄰居口中傳頌，人格魅力爆棚。

老顏和夏紅丹沉浸在再婚的幸福中，然而2005年5月，老顏的大兒子顏勝準備結婚，一件小事讓夏紅丹和顏勝心生嫌隙。夏紅丹幫著購齊新家具、布置好新房后，為向外人證明她作繼母的對顏勝視如己出，她對老顏提出要求：“婚禮當天，顏勝當眾喊你爸，也必須喊我一聲‘媽’，最好是磕頭答謝……”

可是婚禮那天，顏勝給足了夏紅丹面子，但就是沒張開口叫“媽”。這讓夏紅丹失望甚至氣憤！老顏小兒子說：“為這事，夏紅丹不和我大哥說話，還不讓他登家門。”

老顏的二兒子顏峰在徐州讀大學后，夏紅丹把二女兒也接到身邊。那幾年，煤炭價格上漲，老顏的月收入都在6000元左右，可總是入不敷出，每月還要借親朋好友1000多塊。這些錢的去向，老顏從來不問。

2011年初，老顏從崗位上退下來。二兒子顏峰也娶妻生子，小兩口因工作壓力山大，沒時間管孩子，老顏便常來幫忙。夏紅丹沒有什么朋友，孤單之余，她難免對老顏發牢騷。一天，老顏又是很晚才回來。夏紅丹生氣地說：“怎么這么晚才回家？退休了也不在家陪我……是不是嫌我沒工作和收入，你才這樣欺負我……”老顏很氣憤，也想不通：夏紅丹和自己一起去幫忙怎么就不行？兩人越吵越兇，廝打在一起，老顏的臉掛了“彩”。胳膊受傷的夏紅丹哭哭啼啼收拾衣物，搬到了大女兒家。

老顏夫婦從冷戰鬧到離婚邊緣，夏紅丹的哥哥出面調解。盡管老顏做出了讓步，答應給夏紅丹5萬元住房公積金，還讓她永久居住在322號小院。但夏紅丹堅持索要這套贈與房屋的所有權，最終復合化作了泡影。

2012年9月，夏紅丹一紙訴狀將老顏告到法庭請求依法解除婚姻關系并分割夫妻共同財產。經過法院一審、二審后，最終判決準予兩人離婚，并把老顏的7.8萬元退休住房公積金一分為二。

婚前老顏寫下的這份贈與“契據”是否有效？村東的311號小院，是否屬于夫妻共同財產？因情況復雜，可能涉及其他家庭成員利益，這場離婚訴訟中均未作判決，夏紅丹只得另行起訴。

贈出的房產物歸原主

離婚后，夏紅丹因無住所經協商被準許在322號小院中暫住。孰料，老顏的小兒子與夏紅丹的二女婿又為這套房屋的所有權爭了起來，還動了手，最終派出所民警出面干涉才得以平息。2014年7月，夏紅丹起訴老顏，請求法院判令被告將322號房屋過戶名下，并平均分割311號房產。邢臺市橋東區法院采取獨任制開庭審理了此案。法庭上，雙方當事人針對“贈與的房產該不該過戶到夏紅丹名下”等問題，展開激辯。

面對曾同床共枕十余年的被告，夏紅丹向法庭出示了“契據”證明顏大勇曾把322號小院贈與自己。坐在被告席上的老顏點頭認可，但辯稱：“我送原告房子，是想讓她與我白頭到老，我百年后房子歸她……現在，她與我離婚了，我的愿望沒實現，我要撤銷這份‘契據’！”

老顏的律師補充說：“原告手中的這張‘契據’不具有法律效力。位于橋東區的322號房產證是1991年取得，說明該房產是被告和前妻及仨孩子的共同財產。根據繼承法第24條規定，存有的遺產，應當妥善保管遺產，任何人不得侵吞或爭搶。所以，被告顏大勇未征得房屋共有人同意，擅自簽訂‘契據’將房產贈與原告，侵犯了其他共有人權益，是無效的。”

夏紅丹的代理人指出：“顏大勇婚前有三處房產。原告受贈的這套房子的產權上都是登記在顏大勇的名下，因此被告有處分權，這份‘契據’是有效的……”

被告律師接著辯稱：“顏家房屋再多，也不能證明橋東區322號房產屬于被告顏大勇個人所有。在遺產未分割前，這些財產都屬于家庭成員共有，根據房地產管理辦法第38條可認定這份‘契據’是無效的。”

那么，311號小院是否屬于夫妻共同財產？法庭上，原告和被告都向法院提供了村委會出具的書面材料，證明小院的建筑者，但是內容卻完全不同。被告律師要求原告律師調查筆錄中涉及的被調查證人出庭質證，但是，證人并沒在法庭上出現。

在庭審過程中，雙方當事人情緒都很激動，火藥味十足。主審法官結合查明的事實和現有的證據認為：所贈房產是顏大勇與前妻所建，其中一半屬于遺產，顏大勇無權處分，該贈與是無效行為；這套受贈房產不屬于救災扶貧，沒有經過公證，顏大勇有權撤銷贈與合同；顏大勇出資4000元購置311號房屋宅基地，該出資雖屬夏紅丹與被告共同出資，但該地面所建房屋到底是夏紅丹夫婦還是顏大勇二子所建，雙方提交證據因不充分，所以暫不處理。

2014年10月27日，邢臺市橋東區法院判決：駁回夏紅丹訴訟請求。收到判決書，夏紅丹不服上訴。二審法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審理后認為：在雙方尚未對顏大勇前妻法定繼承人的繼承份額進行處理前提下，原審判決直接認定顏大勇贈與行為無效不妥，應糾正；夏紅丹直接起訴要求將贈與的房產過戶名下，屬于證據不足，無法支持。

2015年3月，邢臺市中級法院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判決。

編輯：成韻

點評

贈與合同屬于諾成合同，即當事人意思表示一致時便可成立。生效的贈與合同必須履行嗎？合同法第186條規定，除具有救災、扶貧等社會公益、道德義務性質及經過公證的贈與合同外，贈與人在贈與財產的權利轉移之前可以撤銷贈與合同。此外，最高法關于貫徹執行《民法通則》若干問題意見第128條規定：“公民之間贈與關系的成立，以贈與物的交付為準，贈與房屋，如根據書面贈與合同辦理了過戶手續的，應當認定贈與關系成立；未辦理過戶手續，但贈與人根據書面贈與合同已將產權證書交與受贈人，受贈人根據贈與合同已占有、使用該房屋的，可以認定贈與有效，但應令其補辦過戶手續。”特別指出，已交付使用、未辦理過戶房屋手續的這種贈與情形，該規定是“可以”認定贈與有效而不是“應當”，也就是說法官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權，也可以根據具體案情認定沒辦理過戶手續的贈與合同是無效的。本案中，夏紅丹在婚后長達十余年不要求老顏辦理房屋過戶手續或請公證部門對贈與的房屋公證，存在重大過失；另一方面，受贈人享有接受贈與的權利，但贈與房屋沒有發生所有權轉移前，贈與的房屋畢竟是老顏的，法律保護贈與人的權利就會更強些，贈與人依然有撤銷權。因而，夏紅丹的訴求得不到支持也就不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