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柴達木

于英太

一

我從海拔幾十米的華北平原

向上攀登3000多米

來到青藏高原

來到這魂牽夢繞的柴達木

二

昆侖 祁連 阿爾金

三座胸藏童話頭披晶瑩的大山

兜著一個碩大的盆

兜著神秘兜著亙古的荒涼

陌生地疑似天外星球的景色

刺痛我吃驚的眼神

盆地里高高低低的山丘

大大小小的戈壁

毫無顧忌地袒露著筋骨

褐色 紫色 灰色的沙石

像是煉鋼煉鐵

倒出的一堆堆一片片爐渣

雜亂 陰沉 猙獰

喜歡爭吵打鬧的風

一年四季地彈撥著變奏曲

常常惹得盆地暴躁不寧 氣喘吁吁

風浪中奔跑的礫石 蹄聲四起

翻飛的鹽堿沙泥

上演著天昏地暗的鬧劇

風 野性的構思

塑造出僧佛 鳥獸……

成群結隊 傀儡一樣

充當這里的主人

不懂禪機的僧佛 習慣了風沙洗面

清瘦 蒼老

就像日漸干涸的湖泊

經受濃縮硬化的折磨

不吃不喝的鳥獸

不在意空氣缺少基本營養

初來乍到的我 因喝不飽氧氣

即或行走平地

強健的身體也氣短心慌

山丘 荒漠

或被熾熱灼燒 或被嚴寒凍僵

我也逃不脫紫外線針灸一樣扎進臉龐

寒氣穿透厚厚的工裝

柴達木也有火紅的日出 艷麗的晚霞

也有藍天白云 月明風清

那白云后面 往往隱藏著抽打生靈的鞭影

那天籟之聲 常常轉化為廝殺的陷阱

那清風過后 可能竄出刺骨的寒冷

鹽澤遍布的柴達木

也有聚寶盆的美名

難道為了懷揣的寶藏

為了遮掩你真實的身體

對斷了氣的殘垣斷壁

也要不停地詢問拷打？

冷漠 孤僻的柴達木

野蠻 封閉的柴達木

人們難以親近的柴達木

抗拒綠色抗拒生命的性格

釀成無休止的瘋狂

三

認識自然開發自然和諧自然

人類不可放棄的夢想

柴達木曾引來探險者

追索演變的歷史

中國人早期發現的油砂山

聳起柴達木蘊含石油的標志

1954年冬去春來時節 走來了

新中國第一批地質勘探隊員

悠揚的駝鈴聲 在肆虐的風中回響

叮當的地質錘聲 在地史的滄桑中飛揚

吝嗇的氧氣 洪荒的景象

止不住勘探隊員跋涉的腳步

注入石油因子的強烈向往

給了石油人踏破艱險的勇氣和力量

穿行于死神的指縫間

看到了油砂山金黃色的容顏

捕獲到了油泉子 油墩子……

一處處冠以“油”的地名

像是柴達木騰起的一朵朵油浪花

在茫茫荒海里蕩漾

油砂飄出的縷縷香氣

躍動石油奔流的暢想

撞響了柴達木 比狂風激越的

石油勘探的鐘聲

一批一批石油人

從若羌古道

從古絲綢之路青海道

從黨金山口

激情飛揚地撲向盆地

撲向美好的追求

這勇敢者的腳步

回響著時代的召喚

這義無反顧的抉擇

掀開中國石油壯美的一頁

第一口石油井——泉1井的鉆塔

在盆地西部聳立

它像一根碩大的標桿

度量大地與藍天的距離

那些沒有見過世面的山丘

翹首相望 少了幾許威風

鉆機的歌聲震痛蒼涼

石油人難眠的找油渴盼

隨鉆頭旋進生疏的地層

創業者撞擊地史的意志力

撼醒沉睡億萬年的風景

難忘的冬日 1955年的冬日

石油之光從泉1井升起

那樣鮮活那樣耀眼那樣動人心魄

穿過嚴寒和蕭索

沸騰了荒漠的一角

石油人被風沙打磨得粗糙的臉 笑了

笑得爽朗笑得燦爛

因氧氣不足跳動急促的心 樂了

樂得甜蜜樂得坦然

石油人歡騰的聲浪

為青海油田誕生 奠基

喜訊飛過高山飛過江河

在祖國大地放射出強大的磁力

各行各業的人們

從城市從鄉村從工廠從學校

從大江南北從長城內外

向西部進發

向柴達木進發

成百上千座帳篷

搭起盆地里最熱鬧的城鎮

茫崖 蓮花一樣綻放著

石油人生命的力度

星光一樣造就了大漠

海市蜃樓般的美景

夢幻般的石油事業

在夢幻般的柴達木

勇猛地向著新征程挺進

四

如果說 盆地西部的油井

彌漫著石油人飄香的誓言

那么 盆地北緣的冷湖地中4井

則打開了 五光十色的地下含油宮殿

1958年9月13日

地中4井狂熱地輸導著

柴達木壓抑不住的怒吼

三天三夜仰天長嘯

日產石油800噸

震得盆地屏住了呼吸

瞪大了眼睛的雪峰

驚訝大漠竟然有如此精彩的表演

鳥兒歡樂地以為

柴達木新添了亮晶晶的黑色水面……

揚名天下的地中4

噴活了高原的脈絡

噴出了石油人的豪氣

把氣壯山河的找油心曲

演奏得激昂 雄壯 錚錚作響

把找油之火 燒得通紅通亮

興奮甚至狂熱 鼓舞著

西部茫崖和東部大柴旦的石油人

日夜兼程顛簸而來

冷湖變得不再冷

地圖上有了冷湖市的名字

又是一座座白色的綠色的帳篷

還有灰蒙蒙的干打壘 土坯房

指揮千軍萬馬的營地——冷湖

跳動著油田的心臟

加快勘探開發的構思

在深夜的燈光里閃爍

石油基地的規劃設想

在人們心頭浮動

快速奔跑的柴達木

升騰的地火燒去洪荒

持續崛起的能量

闊步跨進當時中國的四大油田

柴達木石油 運送到邊疆

青海石油人的奉獻精神

助力反擊侵略 捍衛國防

巍巍高原為可歌可敬的石油人牽線

皚皚雪峰為有情人主婚

一個個情而彌堅 甜如蜜的家庭

打上冷湖胎記的嬰兒

出世的哇哇聲

回響著生命禁區的最強音

學校 幼兒園 銀行 商店

球場 電影院 郵局 醫院……

一處處簡陋的設施

有效地服務于生產生活的社會功能

隨著油田發展跳動的脈搏

上崗 微笑 奔忙

冷湖 飲風吸寒的人們

心頭明亮的燈盞

冷湖 與荒漠結緣的人們

美好神圣的家園

五

八百里瀚海的闖蕩

坦平與坎坷 情侶一樣

交織著伸展著勘探之路

研究領域在勘探實踐中拓展

研究觀念隨勘探實踐更新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 借力技術進步

迸射出的創新認識的火花

映亮勘探 走出山重水復的沉悶

人們懷揣著黑色之夢繪制的藍圖

踏上最早出油的西部

習慣了在大漠上遷徙的鉆塔

來到鑲著銀邊的尕斯庫勒湖畔

近在眼前的金黃色油砂

露出甜甜的笑臉

鉆探的躍深1井 仿佛接力地中4

又上演了對天狂嘯 日產原油800噸的壯觀

這撼天動地的吉祥數字 如同導火索

引爆規模宏大的青康藏石油會戰

站在石油生產基地花土溝的山坡上

我仍感受得到

當年勘探卷起的陣陣雄風

和油氣飛舞的燦爛

尕斯 砂西 烏南 獅子溝……

億噸以上的石油地質儲量

砌造柴達木石油的新景觀

盆地東部的澀北 鹽湖 臺南……

一個氣田群

與西部油田區遙相呼應

原油沿著長435公里的管道

從花土溝向格爾木奔流

青海油田的年煉油量

從油泉子的幾千噸到冷湖的幾萬噸

到花土溝的十幾萬噸

雄鷹展翅一樣

在格爾木躍上百萬噸的高度

莽莽蒼蒼的大地和峰巒

隱去了冷漠 露出了謙卑的笑容

驚喜和感動隨長風遠去

為石油人的豐收喝彩

我呼吸著石油的芳香 登上獅20井

——世界海拔最高的采油井場

眼前一片片鋼鐵森林

我感覺有了底氣有了支撐

仿佛也成了那森林中

一棵風吹不搖沙打不動的樹

在天地間挺立著一種美麗的堅強

柴達木的溝壑山嶺

伸展的寬寬窄窄的路

那是穿過迷茫的地質勘探隊員

小小地質錘敲擊出來的

那是背負幾十公斤重的物探工作者

雙腳踩出來的

那是驅逐黑暗迎來光明的鉆井人

駕馭成百上千噸鋼鐵碾壓出來的

那是跨溝越坎的管道測量人

一步步丈量出來的

那是滴進汗水滴進心血的路

那是柴達木盆地

從死寂走向復活的印記

那溝谷幽深危崖陡壁的山峰

因為石油人視死如歸的穿越

被稱作英雄嶺

那沒有草更沒有花的花土溝

因為石油人有著比大漠更廣闊的胸懷

才能喊出這樣動聽的名字……

冷湖 石油人的魂魄未走

冷湖 石油人的激情依舊

冷湖 依然不冷

透視隱蔽的地下風景

人們繼續用生命

書寫柴達木石油的悲壯

繼續著荒原的播種 耕耘 收獲

向著年產油氣當量千萬噸攀登

六

我從海拔幾十米的華北平原

攀上高寒缺氧 風沙強勁的柴達木

追尋石油人富于傳奇的歷史足跡

仰望柴達木愈益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