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在等你

陳文清

野花撒遍草叢，一如糖果，星星點點。在闊別已久的幼兒園前，我停住了腳步。

“在這等五分鐘，別亂跑。”媽媽的叮囑仍在耳邊回響。五分鐘，300下。300下，一個不再年輕卻明朗的、如野花般的微笑在我的眼前漸漸浮現。我理了理肩頭那一小塊與黑衣格格不入的紅布，輕倚墻上，心中默數，塵封的回憶打開陳舊的大門。

“1，2，3，4……”一群小豆丁，掛著耀武揚威的笑，跟在家長身后，得意的臉，映在仍然靜坐的小姑娘眼里。心中種下了“攀比”的種子，“我一定要讓奶奶早點接我。”

“21，22……”小女孩拉著老人的袖口，不住地扭動著身子，似一條不安分的魚。老人允諾：“你數300下，第300下，我一定出現。”聲音輕如野花，分量堅如磐石。

“50，51，52……”回憶的速度陡然加快，張張都是老人調皮的笑和女孩合不上的嘴。“奶奶，你有魔法嗎？”榆樹皮一般的手，輕撫女孩的頭，絲絲香甜如糖果的暖從手窩滲入心窩，是女孩難忘且最愛的甜。

“100，101……”女孩欣喜地等待著每天兩次的“魔法時刻”，開啟的咒語是“300”，卻未發現老人此時已氣喘吁吁、神情渙散。

“200，201……”來了，咦，怎么是爺爺呢？“奶奶呢？爺爺你怎么來了？”

“奶奶身體不太舒服。”爺爺呆呆地應道。

女孩耷拉著腦袋，跟著爺爺離開了校園。散落在路邊的野花，東一朵、西一朵，夾雜交錯，再無平日里那般嬌嫩美麗。

“250，251……”女孩看著老人如紙的臉色，看著那空蕩蕩的病號服。清冷的病房，只能聽見自己的心隨點滴，一點點，緩緩跳動。

是呀，也許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你我相隔千里，而是我在第300下等你，你卻永遠在第301下佇立。

“280，281，282……”夜晚隨著鴉聲漸近，喪鐘伴著寒風敲響。女孩長大了，再也不需要接送，當然再也沒有人用糖果般的語氣輕撫她的急躁，再也不會有人在野花綻放的季節，靜立微笑。

“……297，298，299——”五分鐘已近，回憶結束，不知何時淚水已充溢了我的眼眶，也占據了我的心靈。我想說出這最后一句：“300！”可無盡的壓抑哽咽了我的咽喉，堵塞了我的聲帶。

奶奶啊，其實，在你住院之日，我已不再說出這最后的“300”，我害怕，害怕如果我真的說出這“300”，你，我的奶奶，就真的不會再來。

奶奶，我在這野花叢簇之期，在第300下，等你。

而你，為何遲遲不出現？

[點評]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文章情感真摯，緊扣“300下”這個動情點，通過回憶兒時與奶奶相處的點滴，打開塵封心間的珍貴記憶，敘寫了對奶奶的回憶，在無盡的等待中，抒發動人的依戀之情。在敘述相關回憶的時候，如果能“點面結合”，再擴充祖孫二人的溫馨回憶，那么文章會更加動人心魄。

（指導教師： 黃 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