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容下的罪惡

佚名

多起強奸案，劫財又劫色，罪惡背后卻是執法者的漠視和縱容……

1.兇殺案

2004年1月12日下午，河南省獲嘉縣公安局根據群眾報警，在馮莊鎮人民勝利渠9號橋下發現一具無名女尸。死者全身赤裸，頸部勒有一條藍色毛巾。經法醫檢驗，死者20歲左右，系被強奸后，勒其頸部窒息死亡。而在此之前的2003年11月12日，同屬新鄉市的原陽縣公安局在一水溝內也發現一具20歲左右的無名裸體女尸。

新鄉市公安局經對“1·12”和“11·12”案件中提取的精液進行DNA檢驗，兩案為同一名犯罪分子所為，可以并案偵查。新鄉市公安局遂成立了以局長丁保東為指揮長的“1·12”系列殺人案偵破指揮部，抽調200余名精兵強將組成專案組全力開展偵破工作。

警方對現場勘驗分析后認為，兩案的案發現場并非作案現場，均為拋尸現場，尸源應在鄭州方向，作案現場也可能在鄭州。同時根據犯罪分子朝一個方向拋尸、區域相對固定來看，他對地形比較熟悉，有可能是本地在鄭州打工、具備車輛的人員。指揮部決定雙管齊下，讓部分民警移師鄭州查找尸源，同時查找相關目擊證人。

警方在新鄉市開展了大規模的“查找無名尸源和失蹤人員”專項行動，民警挨家挨戶走訪群眾。2004年4月19日，民警通過一名河南省打工人員獲悉，“1·12”案件無名女尸為南召縣的溫梅。

20歲的溫梅原在河南省民權縣打工。2004年1月11日，溫梅和男友郭永從民權坐火車回南召，在鄭州轉車時被鄭州市二七公安分局蜜蜂張派出所治安員王懷義、陳衛東等人傳訊，郭永被罰款后放走，而溫梅則不知去向。指揮部決定立即抓捕王懷義、陳衛東等人。

此時的王懷義、陳衛東等治安員，在蜜蜂張派出所副所長王建國的帶領下，正在湖北省十堰市游山玩水。2004年4月24日，在王建國的配合下，警方將王懷義等人抓獲。在抽取4人血液檢驗的同時，專案組對4人進行了突審。4人除了承認敲詐郭永一事外，其他的就一問三不知。第二天，檢驗結果出來了，警方認定王懷義為“1·12”系列殺人案的犯罪嫌疑人。

在科學的證據面前，王懷義低下了罪惡的頭。

2.被捕

王懷義是河南省武陟縣占店鎮人，36歲。他體格強悍，性格殘暴，中學畢業后就在社會上晃蕩。1986年8月，他因替一名盜竊犯窩藏1000元錢被鄭州市火車站分局勞教一年。1991年1月，王懷義因犯搶劫罪被武陟縣法院判處有期徒刑5年，1994年被假釋。王懷義出獄后，又到鄭州混天下。

像孫猴子經過煉丹爐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一樣，王懷義經過兩次“煉獄”也練就了特殊本領——能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久病成良醫”的王懷義成了有特殊才能的人物，1995年10月，他被“慧眼識真金”的派出所民警王建國發展為派出所的“特情耳目”，而后又搖身一變成了一名治安員。

之后，王懷義利用這一“特殊”身份招搖撞騙，敲詐勒索，人稱“黑白通吃”。大發不義之財后，王懷義又買了一輛銀灰色昌河面包車包裝了自己。當王懷義衣錦還鄉時，惹得同村人煞是羨慕。

據王懷義交代，2000年，他與一個叫羅艷的女子認識并非法姘居。羅艷是河南禹州人，在一家證券公司工作，兼做保險業務。2000年7月，王懷義接到羅艷打來的“艷電”，就趕到她的住處。羅艷提出要買房子，向王懷義借1萬元錢，并威脅他說如不答應就將他倆的事告訴他老婆。王懷義怕惹惱了她給自己捅馬蜂窩，就滿口答應了，心里卻非常惱怒。

激情過后，王懷義乘羅艷不備用毛巾勒死了她，并開著警車將羅艷的尸體拋到了新鄉縣小冀鎮高村南人民勝利渠內。

殺了羅艷后，王懷義心里非常害怕，總擔心事情會敗露。然而，兩年過去了，一切都平安無事，他那顆蟄伏已久的罪惡之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2002年3月20日晚，王懷義開著自己的昌河面包車在街上逛悠，遇到鄰居張霞。張霞的“新潮流”理發店和王懷義老婆的理發店門挨門，王懷義對她垂涎已久，但礙于老婆盯得緊，一直沒有機會下手。幾經挑逗，張霞默許了王懷義的求歡。

一番激戰之后，王懷義對張霞說：“這事你可不能跟我老婆說。”“這不算啥事，沒事的。”張霞邊穿衣服邊說。雖然得到張霞的口頭保證，王懷義還是放心不下，他要殺人滅口，就雙手卡死了張霞的脖子。

殺死張霞后，王懷義從她身上搜出500元錢和一個銀灰色摩托羅拉手機，把她的衣服全部脫下，將尸體扔到獲嘉縣亢村鎮北村一口機井里，然后開車絕塵而去。

2003年3月20日凌晨，王懷義將清潔工丁花用車劫持到黃河大堤上強奸后殺害。

2003年3月26日夜，王懷義將在鄭州市某洗浴中心的李英騙到河南省中牟縣奸污后搶劫殺人。

2003年11月12日夜，王懷義將來鄭州打工的女子朱紅用車劫持到黃河大堤上強奸后殺害。

惡魔王懷義殺死6名無辜女青年，使數個家庭陷入痛苦的深淵。當警察問他強奸后為啥還要殺人時，他說：“我恨女人。我娘死得早，我從小被伯父收養，伯母經常打我，我就發誓長大了要殺女人。”

2004年9月21日，河南省新鄉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搶劫罪、強奸罪，數罪并罰判處王懷義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分別賠償被害人親屬1至2萬元損失。2005年1月30日，經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核準，王懷義被執行死刑。

3.知法犯法

王懷義被抓捕后，蜜蜂張派出所所長范景詩、副所長王建國、民警趙偉、治安員劉紅克、陳衛東等人也被采取了強制措施。隨著他們的供述，一系列由派出所所長授意治安員采取“干拍”、“放鷹”等方式對嫖客和無辜受害人敲詐勒索的案件被揭露了出來。

“干拍”就是治安員發現有嫖娼賣淫的可疑人員后，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直接將可疑人員帶回派出所盤查、罰款。“放鷹”就是治安員與賣淫女相勾結，在嫖客嫖完后，將嫖客抓走罰款。

2003年10月，時任蜜蜂張派出所所長的范景詩因規范化管理搞得不好被二七分局免職。當月復職后，范景詩找到副所長王建國面授機宜，所里開支大，資金少，讓他搞一些賣淫嫖娼人員的罰款來彌補，并許諾罰款的40%給王建國，再由王建國提成30%給特情耳目。

在此之前所里也這樣做過，但都是小心翼翼的。王建國得到授意后，就讓他的耳目孫戰軍、劉紅克、王懷義等人去摸這方面的線索，然后由王建國親自或派其他民警把人帶回。王建國知道這樣做是違法的，就讓孫戰軍他們問供、與嫖客談罰款，自己在幕后指揮。

2004年春節前的一天，王懷義、陳衛東等人將民權縣一鄉政府工作人員崔炮和一酒店服務員帶到派出所，以嫖娼為名威脅要對其拘留，向其索要現金1萬元，后經討價還價降至8000元。王懷義等人扣下3000元后將剩下的5000元交給王建國。

王懷義等人除了敲詐嫖客外，對清白無辜的人也不放過。2003年11月26日上午，來鄭州出差的王翔和其女友姜輝在鄭州市銀基商貿城附近購買衣服時，被治安員吳文生等人“干拍”帶到蜜蜂張派出所，以嫖娼、拘留相威脅，迫使王翔交罰款5000元。

他們還“放水養魚”，讓賣淫女去勾引嫖客，他們罰款，再給賣淫女一些提成。2004年1月初的一天晚上，王懷義接到賣淫女“娜娜”的電話，說她在漓江飯店與嫖客宋民在一起。王懷義等人將宋民抓獲，迫使宋民交現金1萬元。王懷義得提成700元，“娜娜”得獎勵800元。

為了多弄罰款，他們可謂絞盡腦汁。治安員孫戰軍的一個朋友何峰說他認識一個賣淫女。孫戰軍就干脆在賓館開了一個房間，自己掏錢讓何峰去嫖這個賣淫女，然后將她帶回派出所，讓她供出嫖客。結果，賣淫女“咬”出三四個嫖客，一下就罰了17000元。

在范景詩、王建國的縱容下，王懷義等人肆意妄為，以種種非法手段在社會上敲詐，后經法院查明，王懷義等人共敲詐勒索14起，嚴重侵害了國家機關的聲譽。

4.色財命都要

治安員本身沒有執法權，在沒有民警出面查案的情況下，王懷義等人僅靠范景詩、王建國的授意，就敢以辦案人員的身份，以“干拍”的方式將人員帶回派出所敲詐。王懷義等人敲詐勒索郭永、溫梅一案就是他們“干拍”的代表作。

郭永是民權縣某廠技術員。2004年1月11日，郭永送在民權縣夢幻大酒店打工的女友溫梅回南召老家過年。到鄭州后，郭永買好兩張去南召縣的汽車票后已是中午時分，正在兩人手挽手行走時，一輛警車在他們面前突然停下，從警車上下來4個并未穿警服的人，攔住他們要求其出示身份證，并要將他們帶回派出所繼續盤查。

到了派出所，郭永哪見過這種陣勢，痛哭流涕地承認了自己和溫梅的不正當關系，并表示愿意悔改，還請“警察”同志高抬貴手。王懷義等人先是威脅要對郭永勞教半年，后同意交1萬元罰款后放人。經過討價還價，并經同是民權老鄉的治安員陳衛東“講情”，罰款降為2000元。他們放走郭永后，也將溫梅放走了。王懷義對溫梅的美貌垂涎三尺，在溫梅臨走之前記下了她的手機號。天剛擦黑，王懷義就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急忙給溫梅打電話，約她出來一塊玩玩。有“警察”相邀，溫梅爽快地答應了。王懷義異常興奮，忙開著自己的昌河車接上了溫梅。

兩人吃了飯后，溫梅對王懷義說她明天要回老家，身上沒錢了，讓他陪她去自助取款機上取些錢來。取錢時，溫梅不會操作，就將銀行卡密碼告訴了王懷義，讓他幫助自己取了200元錢。王懷義發現溫梅的銀行卡上還有1400元錢，就產生了謀財害命的惡念。

王懷義便對她說：“去我家玩玩吧。”然后，他開車向北一路狂奔，過了黃河大橋，又狂奔了十幾里地停了下來。溫梅感到一陣陣恐懼，她想不明白“警察”怎么會住在這個鬼地方。隨后，溫梅在王懷義的逼迫下，在車內發生了性關系。

激情過后，溫梅哀求道：“好哥哥，趕快送我回去吧，我好怕。”此時，王懷義已由色狼變成了惡狼，露出了猙獰的面孔：“不要怕，我這就送你回老家。”說著，他取出兩副手銬，銬住溫梅的雙手和腳，用毛巾勒住她的脖子。

溫梅驚恐萬狀，瞪大恐懼的雙眼哀求“警察哥哥”放過她，她愿把錢都給他。王懷義早已失去人性，絲毫不為所動。溫梅至死也不明白這個披著人皮的“警察”哥哥咋這么狠毒，要色要財還要命。

王懷義從溫梅身上搜出200元錢、手機和銀行卡后，將她的衣服脫光后扔到一座橋下的水渠里，然后開車回到鄭州。

5.弊端

王懷義被抓捕后，范景詩感到會“拔出蘿卜帶出泥”，自己也要出大事，惶惶不可終日。原來他是個“百萬富翁”，擔心自己的那百萬巨額財產被查出來。

范景詩不愧是偵查員出身，他決定演一場反偵查的游戲。2004年4月25日，也就是王懷義被捕的第二天，蜜蜂張派出所的全體民警被集合到金水公安分局開會。散會后，范景詩就給朋友張進打電話，將他約到上島咖啡店。范景詩憂心忡忡地對張進說，所里出了點事，他手里有百萬存款，怕組織審查，讓張進幫個忙：“你就說你和老婆鬧離婚，怕她分走家產，就把70多萬讓我替你存起來。”兩人商量了具體細節后仍感覺不放心，又把范景詩的老婆冬梅找來，3人統一了口徑，才匆匆散去。

2004年5月22日，偵查機關依法在范景詩家中查出銀行存單及現金共計104萬余元及價值9.9萬元的房產一套。經核實，范景詩夫婦合法收入59.6萬元，有價值70萬元的財產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范景詩很快被公安機關采取了強制措施。在偵查機關的強大攻勢下，范景詩他們精心訂立的攻守同盟是那樣不堪一擊，3人很快繳械投降，供出了事實真相。

2005年3月10日，鄭州市金水區法院對范景詩判決，范景詩身為派出所所長，無視國法和國家工作人員職責，超越職權，違規使用治安員查處賣淫嫖娼案件，并擅自決定收取罰款后截留至所內自支；被告人王建國身為派出所副所長，明知所長范景詩的決定違反規定和辦案程序，非但不抵制，反而主動響應，積極實施。二人的行為造成了治安員多次采用非法手段，以查處賣淫嫖娼為名進行敲詐勒索，并致人死亡的危害后果，嚴重損害了國家機關的聲譽，造成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情節特別嚴重。

范景詩犯濫用職權罪，判處有期徒刑5年；犯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有期徒刑1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5年6個月。范景詩財產依法沒收，上繳國庫。王建國犯濫用職權罪，判處有期徒刑5年。

此案暴露了治安員使用管理中存在的諸多問題，河南省公安廳鑒于本案的教訓已下文進行整頓，除一部分治安員轉為正式民警外，其余的全部清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