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散記

文/高叔靜

隨行散記

文/高叔靜

訪問團成員在溫哥華市政廳前，右四為時任國務委員李貴鮮

1995年5月20日，時任國務委員李貴鮮率領政府代表團出發前往美國和加拿大訪問，陪同的有人事部部長宋德福、國家外國專家局副局長張宇杰等一行8人。主要考察公共行政機構的運作、公務員制度，同時促進中國與美、加兩國的人才交流。

中南海的行前會

行前，代表團成員齊聚在中南海貴鮮國務委員的辦公室，檢查、落實出訪計劃及活動安排。辦公室是院落中的一排平房，進門右轉是貴鮮同志辦公的地方，陳設簡樸。緊靠南的窗口是一張大寫字臺，臺上放置紅、黑兩部電話，還有碼成兩三疊的文件，辦公桌后的一排書架上裝滿了各類書籍。緊靠北墻有一對沙發和茶幾。五月的春光透過窗戶，室內暖融融的。

代表團成員呈彎月狀圍著辦公桌后的貴鮮而坐。人事部和外專局分別匯報了活動安排。貴鮮同志邊聽邊提問，逐項落實。問畢露出笑容并說，這次出訪，大家準備了2-3個月，做了很多工作，相信通過大家的努力，訪問定會成功。他言辭不多，話語溫和，在檢查行前的各項工作時還帶著商談征詢的口吻。他上身穿著灰白色的夾克，腳上是一雙布鞋，與一般干部的穿著并無差別。散會后，他送我們直到門外才揮手告別。這就是我未來10多天的團長，他的平易近人在不久后外出訪的日子里便得到印證。與他在一起參觀、散步、閑談時，我們都不覺拘謹，竟不知不覺中直呼他為貴鮮同志。

訪美中止

我們出訪的第一站是舊金山。代表團下榻在機場附近的希爾頓酒店。第二天，美國時間21日清晨早餐后，我們在酒店前的庭園散步。我駐舊金山總領事館的副總領事李尚騰趕來，面色嚴峻，略顯氣喘地走向貴鮮同志說：“首長，剛接到中央指示，讓我們征求您的意見，既然美國政府多次不聽我國政府的勸阻和抗議，允許李登輝訪美，為表示我國政府在這一問題上的原則立場，請考慮您率領的政府團中止訪美。”貴鮮同志當即表示：“請轉告中央，我們遵照指示，取消訪美。并請總領館盡快更改機票，飛往加拿大。”

從副總領事及后來新聞媒體報道中得知，正在美國訪問的中國空軍司令員率領的高級代表團也取消了訪美行程。

李登輝是麻煩的制造者。他在臺灣當政時，走與祖國分離的臺獨道路，破壞海峽兩岸和中美關系，遭到海內外華人的譴責。

原計劃中的洛杉磯、紐約、華盛頓之行被他破壞了。我感到特別遺憾的是，我工作過的亞特蘭大也是訪問行程中的一站。那里有一位李秀蘭女士，她曾是楊振寧等著名華人發起的全美華人協會主席，現在是喬治亞州的華協主席。她在臺灣長大，因反對臺獨，對大陸友好，而被臺灣列入黑名單，一家分別移居美國和加拿大。其長兄李椿萱留美學成回國，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學計算流體力學的教授、中科院院士。李秀蘭熱心促進中美經濟文化交流，多次陪同喬治亞州州長和亞特蘭大市市長訪華。同時，她還在美積極參加提高女性特別是非裔女性社會、經濟、政治地位的運動，在社區活動中具有很強的號召力和影響力，從而榮獲喬治亞州十大先鋒女士獎。亞特蘭大奧運會時，她率華協成員及留學生，為中國運動員做可口的中國飯菜，為他們搖旗助威。

上世紀90年代初，李秀蘭一家三代近20口人訪問北京，李貴鮮國務委員在友誼賓館友誼宮親切會見，設宴款待，席間談笑甚歡，令她們全家難以忘懷。她知道貴鮮同志一行要到亞特蘭大來，便早早地動員華協全員并與中國國際人才交流協會（CAIEP）亞特蘭大辦事處合作，邀請政府、企業、大學等各界人士參加，準備熱烈歡迎。沒想到李登輝的攪局，使再聚亞特蘭大的計劃泡湯，這也成了她心中難以釋懷的憾事。

探視CAIEP美、加辦事機構

在等候飛往加拿大不到一天的時間里，貴鮮同志決定看望駐舊金山領館人員并視察美中人才交流基金會。基金會成立于1985年底，是美國免稅的非營利機構，承擔CAIEP辦事處的職能，由CAIEP派出工作人員。基金會的名譽主席是楊振寧和美國著名的科學家、企業家，理事會主要成員有華人科學家田長霖、聶華桐及CAIEP副主席王迺等。

得知貴鮮同志要來視察基金會，時任代表鄔元康、劉昇趕到領館，迎接代表團，并匯報現在正有一個中國科技開發區領導的團在培訓。貴鮮和德福同志立即商定要去看望，宇杰是主管境外培訓的副局長，更是責無旁貸。李副總領事派了領館的車加上辦事處的車，共有5-6輛，浩浩蕩蕩向恩坎多大道（Encanto Av.）駛去。當車隊抵達基金會培訓教室時，20多位師生已列隊在教室門口迎候。教室內的長條桌已圍成方格狀的會場。大家就座后，鄔元康代表致歡迎詞，介紹了基金會的概況和科技開發區培訓課程、在美的考察計劃和美方教員。學員們異鄉遇親人，見到國家和主管部門領導人，喜上眉梢，熱烈鼓掌歡迎貴鮮國務委員講話。貴鮮身著便裝，和藹可親。他說，今天和宋部長、張局長、李總領事一起來是看望大家的。美中人才交流基金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構，有獨立的法人地位，能募集用于人才交流的資金，享受免稅待遇，能聘請專家，又能承擔國內培訓任務，得到中美專家的支持，運轉10年了，很不容易。接著他問大家在這里學習、生活得怎樣。大家點頭，有的說收獲很大，不僅課堂上老師講得好，還安排到硅谷及大企業考察，增長了見識。貴鮮轉向左側的美國教員注目致意。接著貴鮮向大家介紹國內政治穩定、經濟持續發展、市場繁榮的情況。他說改革越深入，經濟社會越發展，各地要求建設經濟技術開發區的積極性就越大。當前最急需的是人才，得有一批懂得現代管理、掌握先進科學技術、有開拓能力的人才，開發區才能辦好。人事部及國家外國專家局是管這件大事的部門之一。把你們派到世界經濟、科技強國來學習，就是希望你們很好地學習借鑒，回去后用到自己的開發區發展上。翻譯張藝向身邊的美國教員作了轉達，他不時點頭，神情專注。

講話結束，學員們要求和貴鮮國務委員及代表團合影，留下這一難忘時刻。

過了幾天，在加拿大繁忙外事活動中，代表團一行人抽空看望了CAIEP加拿大多倫多辦事處，并在辦事處工作人員安排下赴多倫多郊區一家奶牛場視察。貴鮮同志在場主陪同下饒有興趣地參觀了從奶牛養殖、飼料配比，到機械手擠奶操作的全過程。隨后應場主之邀到其家中做客，主婦端上水果和飲料。貴鮮與場主交談起來，詳細了解奶牛場的產品、牛奶運輸、銷售、飼料供給以及社會提供的服務等問題。貴鮮同志曾任安徽省委書記，那是一個農業大省，因此他很關心農牧漁業生產。

從奶牛場歸來的途中，貴鮮同志感嘆道，一個家庭奶牛場能規模化、現代化，農牧民能像這樣生產、生活，城鄉就沒有差別了。我們也都有同樣的觸動和憧憬。

代表團在美中人才交流基金會與培訓團學員座談

合作與友誼

在出訪中，我們曾拍攝下很多照片，其中最惹人喜愛的是在溫哥華議會大廈前臺階上的那張，那是貴鮮同志的黃秘書抓拍的。那天去議會大廈，去得較早，我們就和加方陪同官員席地而坐。加方官員將溫哥華市大地圖攤在他和貴鮮同志的膝蓋上，介紹起溫哥華的人口、市政建設、標志性建筑、交通和景點來。我們中的一位開玩笑地說，論城市歷史、人口、文化景點、城市規模……溫哥華與北京不能相比。那位官員笑答，那自然、自然，北京是超級城市，溫哥華是小城市。引得大家開懷大笑。

我們與加方會談的重頭戲在渥太華。加拿大樞密院的職能是政府公共機構的運作和公務員制度制定和管理，與我國人事部的工作職能對口，有多年的交流與合作。5月26日，貴鮮國務委員和德福部長等與加樞密院馬塞主席等官員舉行了會談，并在貴鮮、馬塞的主持下由宋部長和樞密院副主席續簽了合作協議。當晚馬塞主席還設晚宴招待中國政府代表團。

令人意外驚喜的是晚宴前，在樞密院工作、來往于中加多年的中國政府“友誼獎”獲得者厄賽爾·貝克（Ercel J·Baker）和夫人前來看望我們，胸前還特地佩戴上金光熠熠的“友誼獎”獎章，像見到老朋友那樣的高興。

貝克從80年代開始就率領加拿大公務員委員會的代表團到中國訪問，特別是1989年政治風波時，他不顧西方制裁的壓力，應人事部邀請來華向各地人事廳局長介紹加拿大公務員制度。為幫助中國公務員制度的建立，他還為中方的公務員考核和獎勵制度赴加培訓團籌集資助。為了表彰他的貢獻，經人事部推薦榮獲1994年中國政府“友誼獎”，并參加國慶人民大會堂的國宴，受到國家領導人的接見。他今天看到貴鮮國務委員、德福部長和宇杰副局長親臨樞密院為繼續加強兩國間的合作而努力，特別激動。他認為兩國的合作事業又上了一層樓。

在忙碌中，時間過得很快。在啟程回國的國航航班上，頭等艙很空，貴鮮同志和機長商量，可否讓代表團一行都到頭等艙，以便湊到一起談談這次出訪的感受，也給回國寫總結報告做個鋪墊。機長欣然同意。

窗外云層上方陽光耀眼，機翼下白云涌動，飛機飛行平穩。這次出訪，開始雖受挫折，但結果頗豐，收獲的是合作、友誼和可借鑒的成功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