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城的高帽

★文/尚慶海

虛城的高帽

★文/尚慶海

虛城到處都是賣高帽的商鋪。虛城的居民非常熱衷送高帽。

求人辦事，送別的都不管用，就送高帽，一打一打地送；親戚朋友同學見面聚會，也會彼此送高帽。

每個人都擁有幾十頂、甚至幾百頂上千頂的高帽，虛城的人每天都戴著高帽在大街上招搖。

戴上高帽，人就特別自信，昂首挺胸的，還有點目中無人。

李桐是外地人，到虛城做業務，他是第一次到虛城，被虛城滿大街的高帽弄得眼花繚亂。五花八門的高帽戴在頭上，有的人還戴好幾頂，像演雜技的一樣，甚是壯觀。

李桐在街邊吃早餐，老板是一位身材粗短的中年阿姨，阿姨頭上就戴著好幾頂高帽，李桐數了數，有五頂之多，分別是“真年輕”“真是個好人”“您的皮膚真白”“您又瘦了”，最后一頂高帽，讓李桐差點噴飯——“你的胸真大”。

李桐吃完早餐，去和張總見面，在張總豪華的辦公室里，李桐盯著張總頭上的高帽看，張總大概戴了二十多頂。

張總看著空手而來的李桐，有些不悅，合同簽得不太順利。李桐想他應該送張總一頂高帽，可惜現在去買已經晚了，李桐只好在折扣方面做出最大的讓步。李桐和張總簽完合同，張總說，第一次見面，我送你件禮物。

張總的辦公室有個小衣帽間，衣帽間里全是各種高帽，張總讓李桐自己選。恭敬不如從命，選來選去，沒有合適的，礙于面子，李桐隨手拿了一頂“你真帥”。

走到大街上，李桐摘下了“你真帥”，隨手送給路邊的一個乞丐，乞丐一看，眉飛色舞，連聲說謝謝，來而不往非禮也，乞丐一定要回贈李桐一頂高帽。

乞丐送給李桐一頂“身體棒棒噠”。

出于禮貌，李桐戴著“身體棒棒噠”繼續前行，轉過彎，李桐趕緊摘下帽子，又隨手送給了一位坐在路邊曬太陽的耋耄老人，老人也非常高興，也要回贈他一頂，老人看了看自己僅有的幾頂高帽，沒有找到合適的，就把一頂“心年輕”送給了李桐。

李桐哭笑不得，下一個路口，悄悄把“心年輕”塞進了垃圾桶。

李桐在虛城住了一晚上。在第二天的虛城早報上，李桐看到了兩則新聞，一則是一乞丐對過路的妙齡女子求愛被女子家人打斷了腿，另一則是說一位耋耄老人不服老和年輕人摔跤打賭摔成腦震蕩……新聞配發有圖片，圖片上的乞丐和耋耄老人正是昨天李桐送給他們高帽的兩位，他們現在都躺在醫院里。

李桐想笑，卻笑不出來。

李桐走出賓館，起風了，李桐看到滿大街都是隨著風翻滾的高帽，許多人都在大街上撿，撿自己喜歡的。一個撿高帽的人看見李桐站在那里不動，說李桐，趕快撿啊，撿自己喜歡的，又沒人送的，總比自己去買來戴合算吧。

風越來越大，李桐突然發現眼前的高樓在風中搖晃，李桐在心里喊，不好，樓要倒了。李桐對大街上忙著撿高帽的人說，快跑，對面的樓要倒了。

人們說，胡說什么呢，你沒有看樓頂的高帽嗎？

李桐仰頭看樓頂，樓頂確實豎著許多權威人士和知名人士給這棟樓送的高大上的高帽。

但對面的樓確實還在搖晃，李桐拉住一個人說，你看你看，對面的樓是不是在晃？

那個人說，少廢話，別耽誤我撿高帽。

那個人掙脫李桐的手，繼續彎腰撿高帽。

李桐急得不行。還好風很快停息了，對面的樓像閃了腰的老人一樣歪在那里。

太可怕了。李桐心想。

李桐決定盡早離開虛城。

在火車站，李桐看到一個男人，頭上戴了十幾頂大同小異的高帽——“你又長高了”“你長高了”“你越來越高了”“哇，你真高”，最上面一頂是“個子不夠，帽子來湊”。

男人對李桐擠眼笑笑，說，我不是虛城人，頭上的高帽都是虛城的朋友送的，只有最上面那一頂是我自己弄的。

李桐對男人翹了翹大拇指，男人用左拳砸了兩下自己的右胸。

在火車上，有人向李桐兜售食物，兜售食物的人給了李桐一個很大很大的高帽——“小伙子，你比黃曉明還帥”。

李桐非常反感，故意不買那人的食物，那個兜售食物的人在轉臉的一刻，嘴里不滿嘟囔了一句什么。

李桐再去看剛才兜售食物的人送他的高帽，變成了“傻×，摳門”。

（摘自《蘇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