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還是那個笨小孩

桉宇樹

如今的你還是不會主動去爭去搶，依然成為不了那個自己羨慕了好多年的同桌。依然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朋友，沒有很多錢。依然悲傷與快樂同行，有時候也會主動與這個世界握手言和。

11歲那年，你讀五年級。你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然后眼淚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轉。

你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被數學老師批斗，聲音很大且滿是嘲諷。全班同學都齊刷刷看著你，你紅著臉卻又裝作若無其事地低頭寫作業。

“你是不是覺得成績好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從來沒見過你這種小孩。”老師的一句話一直在你腦海打轉。你愕然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不知所措。同桌解釋說老師讓你起來關一下后門，你好像沒有聽到。你輕輕笑了一下，噢，原來是這樣，滿不在乎的模樣。

其實，是真的沒有聽到。那時候的你真的很愛發呆。喜歡一個人，看天空，寫字，轉筆，有些小孤僻。

事后，你沒有去和老師解釋。

你只是更加用力，用力地將每張數學卷子考到極限，然后讓那個曾經嘲諷你的人不得不每次大聲念到你的名字。

那是青春的一段小故事。只是，曾經那一幕卻定格在你年少時很多年。

13歲的時候，你和一個很優秀的男生做同桌。

那時，你們一個是年級第一，一個是年級第二。你們包攬所有的數學競賽獎牌，而且你們還喜歡同一個女孩。

你還記得有一個下午，你看見他和那個女孩坐在一塊吃飯，談笑風生。忽然女孩大笑著拍拍他的腦袋。你站在一旁，像寂寞天地里的孤兒。那一瞬間你覺得很挫敗，甚至很自卑。

你突然想起同桌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走路的時候揚著頭，總是很驕傲的樣子，那種驕傲旁人怎么也學不會。很愛笑，善談，長得陽光帥氣，最重要的是人緣好得不像話。小小年紀的你想起無懈可擊這個詞來。

那一刻，你突然明白你再怎么努力也成為不了他。

也是在那一刻，青春轟然倒下。

15歲，你上初三。

你嘗試著去改變很多事，你嘗試著坐在公園里吹著大風，你嘗試著和很多不熟悉的人交談。你開始嘗試很多愛好，認識了很多新的朋友，你覺得他們比你想象的還要美好善良。你還和坐在最后面的同學打成一團，吃著零食混得不像話。你還加入了一個校樂隊，擔任吉他手。女生都說你彈吉他的模樣最好看，像一個長不大的笨小孩。

你在筆記本扉頁寫下：好好生活，好好寫字，好好快樂。你開始試著走出一個人的小世界。生命也是從那一刻開始轉了個彎，即使往后的路你依然會覺得悲傷穿過人山人海。

18歲，你高考。

那時候，到處都是草木皆兵的氣息。

你談了一場轟轟烈烈卻又無疾而終的戀愛，然后考砸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那個暑假，你呆在家里蒙在被子里沒日沒夜地睡覺，沉默不語，沒人知道你是怎么熬過那些絕望與沉痛。記憶中外面是嘩啦啦的大雨，仿佛要吞噬這一切。

有一天，你突然起床刷牙洗臉，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你坐在書桌上安靜地看書寫字，當然也打游戲。望向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田野，一望無際的風，你覺得生命真浩大。

他們說讓你復讀，你搖搖頭，沒關系的，一個夢想他們用三年，我就用七年。你微笑的模樣真的很好看。

你一個人背著背包去一所很普通的大學報到，那孤單的背影像是與世界背行。

2016，在你流浪過的時光里。

你一個人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有天晚上你決定去一趟杭州。火車巨大的轟鳴聲，數不盡的滿天繁星，遠處燈火闌珊。仿佛穿過山川湖海，醉人的夏天，樹與微風，數不盡的長夜，道不盡的夢，鮮衣怒馬，海角天涯。

那一刻，世界很小，只有你一個人。可以安靜地喜怒哀樂，可以一個人穿過山川湖海，可以在人群中站成一棵悲傷的樹。

你聽到七月的風在起舞，以及江南細細的雨。你的心也下了雨，還好你曾經擁有那些熱淚盈眶的青春。

晚上你一個人在江灘晃蕩，和賣盜版碟的大叔聊天，聽在墻上刻下“小川是個大笨蛋”的小男孩哭泣，最后和一群陌生的朋友在西湖旁坐了一宿。第二天在一家小飯館里做兼職，報酬就是管你一天的吃住。

你在那家店一共干了整整一個月，遇見各種各樣的人。你和他們聊天，仿佛每次都在不同的世界穿行。其實在2012年的最后一個夏天，你如釋重負去走近這個世界，你就已經不再是孤身一人。你的內心慢慢柔軟起來。只是，有時候你發現——你還是那個寂寞天地里的孤兒。

誰不是呢？

你曾經以為有些事無論過了多久，依然會耿耿于懷，可是你才發現原來早已釋懷。你笑著對自己說，都會過去的，沒什么過不去。

如今的你還是不會主動去爭去搶，依然成為不了那個自己羨慕了好多年的同桌。依然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朋友，沒有很多錢，依然悲傷與快樂同行，有時候也會主動與這個世界握手言和。

只是，你的心里一直住著一個笨小孩，他是你，也不是你。他提醒著你的失去，也裝點著你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