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年少，不懂花開

谷阿凡

有天放學后，老師找我和霍東談話，問我們是不是在談戀愛。我們低著頭不說話，因為我們也不知道，戀愛是不是這樣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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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搭公交，車窗外飄灑著雨，廣播里周杰倫唱著：“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歲月在墻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回憶如困獸，寂寞太久而漸漸溫柔，熟悉的旋律總是容易讓人想起往事。

我想起霍東，想起青梅枯萎竹馬老去的童年，還有當初滿臉稚氣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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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東是在班上被好多姑娘喜歡的男生，白白凈凈，有明朗的面容和清澈的眼神，暗戀就像是從心底開出的一朵花，顏色并不一定最鮮艷，但卻是你精心灌溉期盼綻放的花束。

我和霍東坐前后位，我只要一轉身就可以看見他白凈的臉，這讓我心里暗爽。那時候，因為霍東喜歡周杰倫，所以我省下飯錢攢夠了去買他的專輯。放在隨身聽里循環來聽，心想著，這樣就可以更靠近他一些。當時年少，方文山的詞我還看不懂，卻迷上周杰倫不清楚的吐字和隨性的旋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喜歡霍東，才覺得周杰倫更加酷炫，愛屋及烏從來都沒有什么邏輯可循。

午休的時候，周圍的同學都趴在課桌上醞釀著睡意，教室里的老風扇“嘎吱嘎吱”轉動，我轉頭，迎上霍東的目光，小鹿在心里亂撞，我遞過去一只耳機，小聲問著，“要聽嗎？周杰倫的歌。”霍東笑笑，伸手接過耳機塞進耳朵里，繼續趴在課桌上瞇起眼睛，我們一前一后，用同一副耳機，聽同一首歌。

窗外，天藍得清澈而悠遠，枝繁葉茂的大楊樹攪碎了時光，飛機云劃過，拖著長長的尾巴，樹上知了的叫聲似乎也變得動聽。

[3]

后來，我們常常在午休的時候用同一副耳機聽周杰倫的歌，我給霍東看我收集的周杰倫的資料，送給他我精心挑選的貼紙，他開心地跟我一起聊起來，把周杰倫的貼紙貼滿整張課桌。

這個年紀的男生女生交往都是謹慎而矜持的，如果被同學知道了，一定會被鬧大，早戀在這所優質學校里是堅決不被允許的。

我在MP3里錄了自己的聲音：“霍東，我喜歡你。”用這種方式告白，是我在思考了很久之后才決定的，那幾個字，我反反復復錄了好多遍，放在最后一首歌的后面。

我照舊把耳機遞給霍東，我聽見耳機里周杰倫慵懶的嗓音，也聽見自己的呼吸，一點一點地跳躍，還有內心深處的歡喜，把整個年少的夏天都染成彩色。耳機里的歌曲一首一首地播放，末了，那幾個字出現，我不知道他聽到這句話會給我怎樣的回應，我轉過頭瞄一眼霍東，他正趴在課桌上瞇著眼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給我任何回應，像往常一樣的，在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把耳機還給我。

我想，他一定是不喜歡我。又或許，他睡著了，沒有聽見那句話。年少的心太脆弱，我更希望的，是后者。我忽然為自己的沖動和愚蠢羞澀，心里一百個希望，他睡著了，沒聽到多好，大家還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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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班級大掃除之后，同學們都坐在露臺發呆或是聊天。有個女生迅速地跑到霍東面前，塞了一個粉紅色的禮品盒又迅速跑開，留下周圍同學的唏噓和起哄聲，夏天傍晚的天空忽然變得灰蒙蒙。

我不再跟霍東分享同一副耳機聽歌，故意在他面前跟別的男生聊天，聊原本只會跟他說起的周杰倫。年少的我們不懂愛，只知道喜歡一個人就不希望他跟別的女生走得太近，明明太想吸引他的注意，卻又故意表現得滿不在乎。

午休的時候霍東問我：“為什么不一起聽歌了？遞一只耳機給我啊。”我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滿心忐忑地回應他，“耳機壞了，只剩一只響了。”然后轉過身趴在課桌上和自己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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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早上，我到教室，發現桌洞里多出一個盒子，打開了，是一副嶄新的耳機，旁邊貼著一張紙條，寫著清晰的一行字：“蘇小婉，我也喜歡你。”落款是，霍東。那上面寫的是也喜歡你，這就是說，他那天沒有睡著，他聽到了我用MP3錄下的告白。

我握著那張小紙條，臉滾燙，像發著高燒，這清晨的空氣多新鮮呀，我只覺得胸腔里輾轉的都是暖。

后來，我們一起聽歌，一起討論數學題，放了學會一起回家，在路上討論周杰倫的新歌，我那時候想，戀愛是這樣談的嗎？這樣的時光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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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放學后，老師找我和霍東談話，問我們是不是在談戀愛。我們低著頭不說話，因為我們也不知道，戀愛是不是這樣談的。老師調開了我們的座位，通知了我們的家長。

霍東的家人要給他轉學，所有人都知道為什么。我在夜里哭濕了枕頭，是真的很舍不得他。

那天下午放學，我磨蹭得很晚才走，出教室門的時候，看到霍東站在門口，他是在等我么？

霍東遞給我一只耳機，我們誰都沒有再說話，一路走著。快到家的時候，霍東從書包里拿出周杰倫的新專輯送給我，他說：“明天我就不來上學了，以后，你要有新的朋友，要快樂，要好好學習，然后長大。”

我伸出手接過新專輯，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霍東，也許我們都還太小了，愛情也都還沒有長大，等到有一天，我們和愛情都長大了，長到我們能夠承擔它的時候，我們再相愛，好不好？”

我看到霍東的眼睛里閃著光芒，他說：“好，拉鉤。”

那時的我們，只能是友情，因為愛情還太小。

[7]

親愛的霍冬：

后來我們分別，但是喜歡周杰倫，喜歡他的歌，卻成了我長久的習慣，塞著耳機聽他的歌，是我懷念你唯一的方式。

我至今還留著你送我的那張專輯，我還會去聽周杰倫的演唱會，會繼續買他的專輯，會偶爾關注他的動態，但這些都不是全部了。

時光涼薄，過了狂熱的年紀，走過了青春，留下回憶。不管是周杰倫的歌，還是記憶中的你，都是成長留下的印記，足夠我用一生去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