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柏樹

岳治國

崖柏是生長在懸崖石縫中的一種柏樹，其根部有一團團瘤一樣的疙瘩，這些疙瘩割開后會呈現(xiàn)各種各樣的花紋，有火焰紋、水波紋、雀眼、云紋等，其中尤以雀眼圖案最為珍貴。近年來，崖柏木遭到瘋炒，在原木市場好點的崖柏木以斤論價，達數(shù)千元一斤，用其做成的手串，在古玩收藏界價格更高，往往低則幾千，高則數(shù)萬數(shù)十萬元。

一時，去山間尋找崖柏的人成風，但崖柏是個稀罕物，并不是誰想尋便能輕易尋到的。

這天，在山里修筑景區(qū)的張小寶與一個工友正在山崖上挖電線桿坑洞的時候，發(fā)現(xiàn)懸崖的一處巖石上長著一棵比大腿還粗的柏樹，二人決定到那塊巖石上去瞅個究竟。

他們將繩索的一端系在崖頂?shù)拇蠡睒渖?，另一端栓住張小寶的腰，張小寶便抓著繩索慢慢地滑了下去。到了巖石上，張小寶仔細瞅了瞅那棵柏樹，發(fā)覺柏樹的根部有著密密麻麻瘤狀的疙瘩，便朝崖上招了招手，那個工友就也順著繩索滑了下來?；税胩斓墓し?，樹刨了出來，兩人又用刀斧把沒有疙瘩的樹干砍掉，只剩下那一米來長的長有瘤的根部，而后又回到崖頂，將它用繩索拽了上去。

拽上去后，兩人用鋸子把它截成了兩半，這一截，張小寶更加激動起來：截出的花紋竟是像一粒粒黑芝麻一樣的雀眼圖案。

張小寶并不懂崖柏，也沒有見過，他只是聽人們說起過崖柏的特征，譬如長在懸崖石縫、根部有瘤狀疙瘩以及里面會有的圖案特征，現(xiàn)在這些特征都對應(yīng)上了，雖然他不清楚崖柏到底價值多少，但他已經(jīng)知道崖柏是個稀罕物。

截開的木頭，兩人一人一段。由于是張小寶發(fā)現(xiàn)的，因此張小寶拿了粗大一點的根部，工友得到的是稍微細小些的上面一截。

兩個人扛著木頭下山的時候，半道上遇到了一名游客，那游客看到他們扛著的樹墩，眼睛立馬直了，當下便出價3000元要買下張小寶肩上的木頭，被張小寶搖頭拒絕后，游客又跟著加到5000。

聽到游客出的價錢，張小寶的心里止不住砰砰亂跳：5000塊錢幾乎相當于他干倆月的收入！

見游客張口便出這么多錢，張小寶覺得肩上的木頭肯定不止這個價，于是掩飾著激動，和工友扛著木頭加快腳步走了。

景區(qū)的工期結(jié)束后，張小寶帶著這段木頭回到了家里。到家的時候已是傍晚，他將木頭往院子里一放，吃了飯便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一覺醒來，張小寶走到院子一看，那塊木頭竟然沒了，而他的母親正樂滋滋地在數(shù)著手里的幾張鈔票。

張小寶連忙問母親，他昨天帶回來的那段木頭哪去了？

母親高興地告訴他，剛剛有個收廢品的來收家里的破紙箱，看到了那個樹墩，便問這個樹墩怎么賣。她認為這收廢品的也太會開玩笑了，只聽說收破爛的會收購破銅爛鐵紙箱空瓶，還從未聽說有收爛木頭的，何況那個樹墩還那么丑，到處是大大小小的疙瘩，當柴禾燒也費事，就隨口打樂地回了收廢品一句，說得500，沒想到那收廢品的還當真給了她500塊錢。

“那收廢品的一定是腦子進水了！”張小寶的母親將手中的錢折起來說。

一聽這話，張小寶急了，忙出去尋找那個收廢品的。

可是，找遍整個村子也沒找到收廢品的人，看來收廢品的人買了這段木頭后，就趕快離開了村子。

張小寶急忙從家中推出摩托車，朝村外的路上攆去，終于在半道上追上了收廢品的三輪車。

攔下三輪車后，看到車上的樹墩，張小寶急急地要收破爛的人把樹墩退還他，可收破爛的卻不同意：“生意，生意，一個愿買，一個愿賣，既然成交了，我為什么要退給你？”

“這是我的木頭，不是我娘的木頭，要買你也得找到木頭的主人買才是！”張小寶氣呼呼地說。

兩個人爭辯了一晌，最終收破爛的嘆了口氣說：“木頭退給你也行，可我這誤工費該咋說？”

最后，張小寶只得多給了收破爛的200塊錢，以700元的價錢要回了自己的樹墩。

回到家，張小寶便告訴母親，這段木頭有人出5000塊錢他都沒賣，可卻差點被母親以500塊錢給賤賣了。

聽到這話，張小寶的母親吃驚得一下子張大了嘴巴。

這下，張小寶不敢再將這樹墩放院子里了，他抱著樹墩放到了放雜物的屋子里。

晚上，張小寶正睡著覺，被院子里一陣輕微異常的聲音驚醒了。他一個翻身起了床，隔著窗戶看到有兩個人影正抱著那截樹墩從雜物間躡手躡腳出來，他抓起門后一根木棒，便沖出了門去?？吹綇埿殯_出來，抱樹墩的人影抓著樹墩朝張小寶揮了下，張小寶躲開，揚起手中的木棒就揚了出去，一下子擊到了那人的額頭，那人痛叫一聲，丟下樹墩，兩個人翻過墻逃跑了。

張小寶報了警，很快警察趕過來，問起案情。

張小寶將家里進賊的情況跟警察說了下，但是并沒有提到樹墩，警察隨后在一家醫(yī)療所抓到了那兩名入室偷竊的賊。

見到賊的那一刻，張小寶驚呆了：沒受傷的那個賊，竟然是和自己一起在懸崖上刨樹的工友。

據(jù)他們交代，那個工友回到家的第二天，便帶著自己的那段木頭去了市里的一家加工廠里做手串珠子，打出的珠子一共可做6個手串。做好后，加工廠老板問他手串珠子可愿出售，如果愿意，可以幫他介紹買主。結(jié)果，買家看到那些手串珠子后，每個手串給他出了2000塊錢，他便輕而易舉得了12000塊。賣了手串珠子，想到張小寶手里那截更粗的樹墩，下午他就去了張小寶家中打探情況，當聽說張小寶的樹墩差點被收破爛的弄走后，他佯裝好心地勸張小寶一定要把樹墩收好，但是并沒有向張小寶吐露自己的樹墩已經(jīng)做成手串珠子賣了。果然，張小寶不知是計，還抬手一指告訴他，那樹墩已經(jīng)被他放到雜物間了。知道了放樹墩的地點，當天晚上這工友便找了個搭手，一起翻墻進了張小寶家，想要盜走那個樹墩，沒想到卻被張小寶發(fā)現(xiàn)了。

聽了他們的交代，警察這才明白這起盜竊案原來是因為一個樹墩。

抓到了賊，張小寶的心剛剛放下，卻聽到警察對他說：“他們?nèi)胧冶I竊，自然會被追究；可你們竟然一起盜伐珍稀樹木，也會被立案查處！這段木頭，我們會送到林業(yè)局那里鑒定，等鑒定結(jié)果出來后，再給你們定罪！”

聽了這話，張小寶也呆住了。

半日后，鑒定結(jié)果出來了：從專業(yè)方面來講，那木頭并不是崖柏，而是側(cè)柏，也叫“假崖柏”，隨著古玩收藏市場對崖柏的瘋狂炒作，側(cè)柏也身價倍升，如果不是專業(yè)人員，很難區(qū)分二者。

聽到不是崖柏，張小寶舒了口氣，但是接著聽到警察又說道：“雖然不是崖柏，但是你們也涉嫌盜伐林木，依然會被拘留！”

張小寶郁悶地望向了他的工友，而他的工友更是懊悔得一個勁地咂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