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星濤
老師傅
◎ 李星濤
如今,我已到了不惑之年,頭頂早敗成了荒丘,可胡子卻很爭氣,如地里肥沃的草叢,長得茁壯而堅挺。
我刮胡子時不大光顧時尚的發(fā)廊,那里的毛頭小子的功夫尚欠火候。他們下手迅速,我還未來得及感覺到刀的行蹤,胡子已被刮完了,可用手一摸,胡茬像是用未磨快的鐮刀割過的麥茬。我刮胡子時常找街道偏僻處的老剃頭師傅,這些老師傅動作熟練,張弛結(jié)合,刀刀到位,他們的心態(tài)平和得像是一汪靜水。
坐在椅子上,老師傅不緊不慢地給我圍上圍巾,接著從熱水中揉搓出熱氣騰騰的毛巾,自我額頭往下抹至下巴處,再輕揉一番。如此反復三次,他才將熱毛巾敷在胡子上,拿出剃刀開始蕩刀。
蕩刀的間隙,老師傅開始說話了,內(nèi)容大都是昨晚電視上的新聞和街巷流傳的奇聞異事。等他說完,刀也蕩好了。
老師傅將蓋在胡子上的毛巾揭開,用小毛刷在胡子上來回涂幾遍肥皂沫兒。只聽“刺啦——刺啦”兩聲脆響,一撮胡子已應聲落地。這一遍老師傅剃得大刀闊斧,無論刀鋒洗掠出何種局面,老師傅絕不回刀。等上唇的髭和下唇的須都被刀鋒“侵略”一遍之后,老師傅才重新為我蓋上熱毛巾,輕揉片刻,開始精雕細刻之旅。
過去的老剃頭店還貼著這樣一副對聯(lián):“進來烏頭宰相,出去白面書生。”上個世紀80年代,有一位詩人還寫出了這樣的短詩:“對我來說/春天就是刮刮胡子。”老師傅為我?guī)淼牟粌H僅是生理上的清爽,還有心理上的激情,這也許就是我喜歡刮胡子以及一直敬重老師傅的原因吧。
(摘自《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