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

◎ 許石林

銀杏

◎ 許石林

冬天在北方，買一包銀杏放在炭火爐子的臺面上，喝茶、聊天、烤火暖身的時候不時翻一翻白果，見它慢慢地發干、裂開，然后慢慢地剝開來吃。這是零食，可現在我一年也吃不了幾回銀杏。

我對銀杏沒有什么印象，也沒有感情，原因就是小時候沒見過。那一年在北京，我陪吳祖光先生去北帥府胡同他的老宅子，那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訪問老宅。我看見院子里有一棵很高大的樹，那是吳先生親手栽種的，我以為是楊樹。

銀杏其實是中國很常見的樹，可能因為我們那個地方的土地含鹽堿，而銀杏喜酸性土壤，所以一直未見種植。我上學時只聽說一般這種樹由爺爺種下，到孫子手里才能吃上果子。從前我覺得時間漫長，現在感到其實不長，人生幾十年轉眼就過去了，快著呢！

日前見媒體報道陜西有千年銀杏，據說是唐太宗李世民親手所植。秋來黃葉飄落，猶如遍地黃金，非常美！

這棵樹因長在古寺廟院中才得以保存。寺院種植銀杏是有道理的，讓人想起粵北云門寺的院子里和后山上有很多銀杏樹。這樹是佛源老和尚主持云門寺時所植，老和尚的想法很簡單：銀杏耐活好生長，千年老樹非砍伐不死，遇荒年其果可用以代糧，豐年可交易換錢。所以云門寺的樹不是果可食，就是其根莖葉可食。

凡人無此見識，尤其是年輕人。從前在村中栽樹的初衷也和老和尚的一樣，都是為千百年永久之計。在我的家鄉，從前多種古槐、老榆樹，后院種棗、杏、桃、石榴等，澇池旁邊高大的柳樹歪著身子，樹上有老鴉筑巢。走親戚時，人們遠遠就能看見某村標志性的大樹。常年外出歸鄉的人遠遠看見村中的老樹，心頭頓時一熱，可現在這老樹沒有了。年輕人蓋房子時喜歡種植長得很快的樹，最常見的是泡桐，一二年即高大端直，可以供人歇涼了。豈不知泡桐長得快，其壽命也短暫，僅是來年即衰老不再生長。

從前我們村有古樹，老人們不讓隨便砍伐，可現在不見了。鄰村有棵老柏樹至今還在，很像電影《地道戰》里的那棵樹。據說這樹旁邊后來搬來一戶人家，他們總嫌這樹礙眼，曾經數次破壞樹根，不料家中連遭不幸。后來聽人說老樹神靈護佑，犯之必遭譴，所以他們沒敢再破壞了——因果報應以警愚俗，信然。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