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或者水

廣東◎吳偉華

雨，或者水

廣東◎吳偉華

意外

我期待天空有雨降落。

它的不確定性，帶來更多的驚喜和慌亂。我是否因為害怕孤寂，而刻意喜歡這份喧嘩與熱鬧，借助它帶來的意外走向更加隱秘、更加廣闊的迷途。

一次次和雨水相遇，它依舊是陌生的，從未認識我，從未屬于我。

曠野的孤獨

說話間，大雨驟然而至，夾雜著遠近的喧囂。

彼此孤立的雨水團結起來，像圍剿受困的野畜，四處驅趕我們。我相信，每一粒雨水都經歷過甜蜜而又痛苦的孕育，它們如圣潔之物從高處降臨。

身穿黑色盔甲的螞蟻，神色慌張，順著我的腳趾往上奔跑，忘了帶上糧食和武器。它們是尋找安全的高處，還是希望得到我的庇護？在途中，能否遇上彼此的親人？

螞蟻在大雨中、在我的腳踝上奔跑，這細微的癢痛和更加細微的愿望，讓我如孤獨的雨滴，獨自顫抖不已。

黃昏的一部分

它像一群豹子奔跑在喑啞的天空，撕開樹梢的陰影，白晃晃的咆哮掠過鐵皮瓦，它的跳躍模糊不清。

街道變得寂靜，大雨瞬間覆蓋車馬、叫賣。玻璃窗上掛著一條站立的河流，上面布滿湍急的人影、呼叫、驚恐；一滴水迅速追上另一滴水，緊緊地擁抱、嘶咬、掙扎、消失……雨水漫無邊際，沖洗孤傲的建筑、來不及躲藏的路人、安靜的植物，沖刷馬路上的塵土、腳印、垃圾、交通事故留下的血跡。

躲藏在防護網內的我，是被時光拋棄的另一個人，渴望親歷同樣的慌亂與纏綿。

漆黑的夜

它發出幽暗的光，見證了一段戀情剛剛結束，見證了悲傷默默垂淚。

雨水緩緩沖洗記憶中的一切，所有的過往變得整潔、干凈，誰與另一粒雨水對視，代替它說出未盡的言辭？

曾經的少年長成了出色的郵遞員。今夜，星光隱沒，黑暗的天空依舊敞開，大雨如注。郵差內心彷徨，他推動自行車走向大海，綠色郵包裝滿了時光的圓形郵戳。

我獨自等待，等待收取這些沒有收信人姓名的信件。

雨與水的偶遇

一場又一場偶然的雨；我是獨立于雨中的一棵樹。

無論初遇，還是重逢；無論春風化雨，還是大雨如注；我們熟悉彼此的氣息，我們知曉對方的秘密。

天地間，我等待與它一次次相遇，等待它一次次淋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