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頹
聽 琴
◎老頹
那天我們在和平藝苑做活動,有幸請到林友仁先生。
老頭兒提前兩個小時到了,把住一個角落,穿著襟衫,大口喝酒,目光毫無外逸,只盯著自己的鼻子或者酒杯。
來的人漸漸多了,紅男綠女,都是些場面人物,細聲細氣地寒暄,端著酒杯、茶杯,貌似很高雅,其實別提多俗套了。
活動計劃的開場節目是老頭兒彈琴。開幕前幾分鐘,不用任何人提醒,老頭兒像被鬧鐘叫醒了,蹭地站起,步子快而堅實,邁上舞臺。臺上,一把老琴穩穩地擺著。
舞臺上光線極暗,與我身后的寒暄世界宛若風馬牛。在黑暗中,老頭兒端坐,一個深呼吸,雙手慢慢地撫在了琴上。
開始試彈。聲音不大,滿場可能只有我聽到。并非聲音那么小,無人在意而已。
老頭兒還是旁若無人。他的手在琴弦上滑動,發出“滋滋”的響動。
老頭兒試琴的同時開場了,主持人介紹完,老頭兒并未起身致意,第一個音符已堅定地撥出,是《憶故人》。
琴音極穩,極準。音符的間歇,滿場靜得瘆人。
老頭兒越彈越靜得深,我也越聽越進得深,胸中一塊不知多少年的死疙瘩仿佛漸漸被震松,然后被瓦解。恐懼一波緊似一波逼上來,剎那間,我有點兒不知所措。可琴音不饒人,步步緊逼,滿滿的,不留一點罅隙——他已彈到最緊要處。
突然,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叭嗒滴在手臂上。與此同時,老頭兒從進場時就一直低著的頭突然揚起。
我離他太近了,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只見滿舞臺的黑暗中,一束追光打在老頭兒的臉上,
老頭兒的眼里早已淚水盈眶,但是含著不出,星光閃耀。
那時,我被完全震傻了。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