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二

□紅風

手二

□紅風

住校最令人頭疼的是老搬家，搬家最令人頭疼的是誰來搬動笨重的冰箱，把周圍的人淘了一轉圈兒，最終淘到手二。

手二是個收破爛的老頭兒。

這世上居然有姓手的？初次聽人叫他手二時，我就有了這疑問。

今年又要搬家，請他來搬冰箱該如何稱呼他呢？叫他手二？人家都與父輩一般年紀，如此稱呼不敬；叫他手師傅？會讓人聯想到小偷兒，我們這地兒通常稱小偷為手師傅。

方圓幾十里，人家手二名號當當響，說起手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索性就稱他的名號吧！

其實，這地盤有兩個收破爛的老頭兒，除了手二，另一個叫王爾。王爾每天拎著一桿秤，背著小背兜，從校門口開始一路大聲吆喝過去“破爛，破爛，收破爛啦！”無論晨讀書聲朗朗還是午休靜悄悄，王爾不管三七二十一，照例大聲吆喝，唯恐他的聲音不能響徹云霄！但王爾從前門口進后門口出，通常小背兜一個狀態：空的！他手里那桿秤害了他。

手二不這樣，他總是趁著人聲喧鬧時，不聲不響地踩著他的三輪車進來。

那次，辦公室里又堆積了一大堆廢書，組長遠遠地招呼他進來收拾去，他便小跑著來了，裝了整整兩口袋書，稱秤，給錢，一溜活干完出去了。他一出去，組長和一群同事便哈哈樂呵不止。原來，他們惡作劇地在他收廢品的口袋里放了塊磚。正笑著，手二轉回來了，大家以為他來找組長鬧事，沒曾想他只拿了落下的秤就又走了，一句話不說。

手二喜斗地主，這是唯一能體現他智商的活動，手二斗地主是校外一絕，在斗地主時，常能猜中對家的牌。雖是用玉米粒為賭注，常一天下來，他面前玉米粒堆成一座小山，因此招來各地高手與他斗，一爭高下！一次，招來幾個模樣周正的人和他斗牌，手二第一次遇見了硬手，回回輸，把以往贏的玉米粒全輸了出去。

傍晚散步時，我遇見他，打趣他千慮必有一失，他淡淡一笑說：“他幾個爛崽在最后幾塊牌時老用洋話什么碗什么土，開始我沒弄明白，后來我想起孫子一大早起來哇哇讀英語：一是碗，二是土。他幾個爛崽是作弊呢！我心里明白但我不說，人不就是圖個高興嗎？＂說完他拎著他的秤又忙活去了。

但就這樣一個人，近來居然鬧出點桃色新聞來，校外傳得沸沸揚揚，說他與照看孩子的留守婦女扯不清了，因此把家里僅有的兩萬元全賠償留守婦女了。

我碰見他打趣說：“手二，你多大年紀啦？怎還整個晚節不保？＂

他結結巴巴半天憋一句：“我那不懂事的婆娘，盡整事！”

那天學校組織捐款，說學校一學生患白血病了，我去看捐款名單，排第一的便是手二，捐款兩萬。我還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人家手二姓首，首長的首。

晚上，我又碰見他，他的三輪車裝滿了廢舊冰箱，他老遠就與我招呼，他說那是我們語文組長免費送他的廢品，他說他賺大發了，他這一輩子靠學?；钪?。

其實校園又何曾舍得他，前天先生還說，手二一天老似一天，以后我們搬家誰來搬那石頭一樣笨重的冰箱？

清晨，天微亮，不見人，只聽得手二刷刷地掃著校園大道上的落葉呢。

創作感言：

手二位卑而寡財，但他仍樂于帶給別人快樂與關愛。手二寡財，但并不視錢如命，當組長戲謔地把磚頭混進廢紙中賣給他時，他能視而不見；手二亦不計較輸贏，當幾個社會爛崽耍小手段贏了他的玉米粒，他一笑了之。這不只是游戲態度，亦是手二的人生態度。手二本是弱勢群體，本需更多的幫助，但當生病孩子需幫助時，他捐出了自己的養老存款。手二這些行為令我相信，哪怕是塵埃，也能發出光輝。

責任編輯 孫俊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