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大眾最近的文學

劉慈欣

離大眾最近的文學

劉慈欣

大家好，我更愿意把這個機會讓給一位青年作家，因為從我自己來說，我在山西的作家里面也沒有什么代表性，無論是從寫作風格，還是具體文本，我很難代表山西作家，和山西的文學還是有一定距離的。關于山西文學，坦率地說，我不是了解很多。我就談一點看法。

山西文學目前最經典的當然是趙樹理，我相信對趙樹理各方面的研究也有很多，但是我請大家關注一個很俗的問題，他出版的數量有多大？我問過出版行業的人，他們說不出數來，但是我有過估算，他的作品印刷數量相當驚人。如果他在今天拿的是版稅，而不是當時的稿費的話，他會在中國作家富豪榜排列第一名。

山西文學在繼續獲得生命力和輝煌，現在被我們容易忽略的一件事情，山西文學必須回歸大眾。我作為一個科班作者，記得前不久一個美國作家知道我的年齡后，他說你們是最幸運的一代人，為什么？因為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一代人像你們這樣目睹周圍的世界，目睹整個生活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他說工業革命變化很大，你只要回頭來看，這種天翻地覆的變化同樣也發生在文學上。現在怎么說呢？大眾視野里的文學他已經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了。我們今天在這兒談的文學和大眾視野里的文學基本上差異很大，甚至可以說不是一回事了。首先從歷史上看，我認為文學和市場是不對立的，我曾經見過一個博士生，也是研究出版方面的，他列出一百本目前公認最經典的文學作品，有國內的有國外的，他就研究這個銷量，他發現接近90%當時都是暢銷的，所以我們認為市場和文學本身對立是一個錯覺。從山西文學本身來說，山西優秀的文學作品在市場上是很成功的，像張平老師的《抉擇》，在市場上是很好的。但是現在我覺得山西文學離大眾越來越近，最有特色的是中短篇小說。所以說這個大眾眼中的文學和我們現在談的文學差別在哪兒？現在我們山西文學有一個潛意識，當然，中國文學都有這么一個潛意識，現實主義才是文學的核心。當然這個在現在來說是不準確的，因為現實主義正在從大眾的文學視野中淡出，而超現實的以想象力為基礎的文學形態正在趨向大眾文學。經常有西方媒體采訪的時候問我一個問題，他說中國的科幻小說是如何反映中國現實的，我跟他說，中國科幻小說對中國現實最深刻的反映恰恰在于他遠離中國的現實。這種日益遠離中國現實，面向星空，面向太空，面向未來的小說，在中國獲得認可，獲得繁榮，恰恰深刻地反映了中國社會，特別是中國新一代人思維方式最深刻的轉變。只有在一個進行著快速工業化的進程，現代化發展起來繁榮起來的國家，人們才有閑暇，人們的思想才能夠開闊到那樣的程度去面對未來。

而現在包括山西文學的潛意識里，還是認為現實主義是核心，是基礎，這個已經是遠離了大眾的視野，如果這樣下去，我認為這個文學要想獲得足夠的活力那是比較困難的。

因為現在大眾的文學視野中，首先我們慣常類的文學就不說了，那些與現實相關的文學也不是真正的現實，他只是把現實作為一個平常，演繹非現實的故事。美國的西部文學和真實美國西部開發的歷史其實不是一回事，這些都和現實沒有什么關系。所以說我覺得我們現在的文學仍然以現實主義為基礎，為核心，有它的局限性。現實主義最早出現在19世紀1820年，19世紀到現在是很短暫的，現實主義文學在人類文學史上并不是源遠流長的，在這個現實主義的時間之外，人類文學的大部分都是很有想象力的東西，都不是現實主義的，也不是批判性的。所以說現實主義現在逐漸地退出，而我們卻對這點沒有足夠的認識。

總的來說就是，我們山西的文學應該直面文學發生的變化，并且做出自己的改變，山西厚重的文化它既能承載大地，也能夠承載現實，并能夠面對未來。我們厚重的文化傳統，如果能同我們新的文學視野結合起來，我相信它能夠迸發出神奇的力量，這是我想簡單說的一點看法。

謝謝。

責任編輯 / 魯順民 sxwx20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