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在身上蘇醒

蘇英梅

蘇醒

我在三月一片桃林

路過，忽然有異樣

奇怪地萌動，仿佛

花朵在身上蘇醒

想起遠方，我的心開始遼闊

那些蜜蜂，我不羨慕

我只想離世事遠一點

寫詩是我的快樂

我總把逝去的，比作遠方

把自己，比作一只鳥

一只能在時光中穿越的

飛鳥

飛翔的翅膀比遠方還長

每當想到那些群山，還有籬笆墻

甚至滑冰場

我的心就開始遼闊

心中，就會長出果園，田野

歌聲似的藍

坐著

那沉長的鼻音又一次響起

曾經熟悉的調子

仿佛又一次被修改

子夜，寂靜。這并沒讓我感到害怕或者意外

其實，讓我感到害怕和意外的是

那雷鳴過后的啞默，和我

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一動不動地坐著

我把自己坐成了一塊光陰

一塊陌生的光陰

自己跟自己都不能

如期相認

虛掩的門

有這樣一道門

虛掩著。一些人使勁地

往里擠

我曾熟悉的那個人

也擠了進去

那天，當我從那個門縫往里看時

他是那樣的一一

難以說清

今晨

回想那年春天

在我的掌心，開出鈴蘭

我仿佛，直到今晨

才從那時醒來

鏡頭里的人

冬夜。百貨大樓門前

那個小男孩

紫色的嘴唇一開一合

多像他身邊的那頭石獅

玻璃球似的兩只眼睛

仿佛是誰硬把它按進去的

而此時

一位婦人

懷抱瓷器似的寶貝

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

生怕一不小心

自己和那寶貝一塊

摔成碎片

記錄

陽光灑在婦人臃腫的臉上

她的眼角有了笑意

仿佛她聽到初生嬰兒的第一聲啼哭

她睡著

夜幕籠罩一個喘息的靈魂

在屋內強光中游離于生死邊緣

太陽準時升起，而天空變幻著戲劇性色彩

我站在可記錄每一時刻的陌生的醫院的走

廊，縫隙間

一張徒勞的臉

落葉似的

鳥鳴

午后似乎有些意外，正如此刻

我看見一只突然飛來的喜鵲

接著是一群

陽光恬靜地照在身上

那些喜鵲飛來飛去，鳴唱遠山的青翠

心間遼闊的喜悅

它們的確與我見過的那些人不同

記憶里，許多細節我已淡忘

有的死了，有的模糊

我喜歡這樣

看見那塊石頭，仍然沉睡著的安靜

而那把藤椅，剛剛醒來

很多時候，我找不到棲息地

我試圖喚醒聽者的耳朵

被麻木輕視

我試圖視而不見

頭上，偶爾會傳來幾聲鳥鳴

而與此同時，他在地鐵站

展開的一份報紙，皺起眉頭

嘈雜，轟鳴，人流

擠壓，鳥兒沒了歌聲

在不同場所，不同人

匆匆走來，匆匆走去

說著旁人不詳的語言

烏鴉飛來

我把它稱之為地獄之鳥

翹起的嘴角，在風景中把上幾筆

碎片，但那衣架上

白連衣裙除外

一個剛入俗世的少女

哦，此刻

在黑白之間抽縮，關閉耳朵

睜開眼睛，我潦草的紙，有了詩意

它在擴展，占據足夠的位置

我把它疊好，夾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