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親的一段往事

李同書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父親的錢包里少了八十塊錢，他翻箱倒柜，怎么也找不到，最后竟然把目光鎖定在我身上。我那時候正在讀高一，暢快淋漓地跟父親大吵了—場，然后跑到沒人的地方哭了起來。沒多久，父親找到了那八十塊錢，原來他放錯了地方。我等著父親向我道歉，或者給我一個善意的解釋，但是父親什么也沒做，低著頭仍然一聲不吭的事情。我覺得自己很冤，打算再也.不理睬父親了。

父親整日低垂著頭做事，好像錯的不是他，是我的不聽話才讓他整日郁郁寡歡。他用同樣的方式回應我。我們就這樣互不理睬地_直扛著。

父親掌握著全家的經濟大權，事實證明，我離不開父親，一切還得依賴他。母親成了我們的傳話筒，有什么需要交流，我們都說給母親。母親夾在我們中間，常常無可奈何總是失聲不斷：“沒見過這爺倆……”

—天，我回家取學費。恰巧母親去了姥姥家，父親—個人坐在院子里縛笤。我大聲咳嗽了一聲，算是給父親打了招呼。父親抬頭看了我一眼，繼續低頭做他的事情。我走到房門口，拿起一只粉筆寫道：象長請注意，我來取學費。然后鉆到屋里，觀察著父親的舉動。父親看了—下門板。站起身，端詳了—會兒，也拿起粉筆，在一旁寫到：多少錢然后又去縛他的笤。

我看到后，走到房門前，再次拿起粉筆，寫道：不包括生活費，115元。寫完，馬上離開。父親再次走過來，朝屋里看了一眼，從兜里掏出一疊錢，抽出幾張，放在窗臺上，又在門板上寫到：連生活費—共180元。父親做完這一切，嘆了口氣，悻悼地走了出去。院門咣當”—聲，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看見父親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我鼻子一酸，差點掉下眼淚。

那時的我，年輕氣盞，活像一匹脫韁的悍馬，在無邊的曠野肆意撒歡，跟父親的對成了心里的—個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釋懷。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父親突然來到學校，他穿著—件嶄新的粗布衫子很長，過了膝蓋，像—件風衣。我第—次感覺父親原來那么瀟灑，“你怎么來了？”父親好像沒有聽見我的話語，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校園，然后匆匆地瞄了我一眼，很快又把眼光移開了。我又叫一了聲“爸。”父親這次聽清了，卻沒有答應，只是定定地壽捉，從頭到腳，好像闊別了很久，重新要把我辨識一下。許久，他從肥大的長衫里取出—個包襄得很嚴實的大瓷碗，說：“好幾個星期你沒有回家了，你娘想你了，讓我來看看你，這不，給你烙了你愛吃的蔥花油餅”我—下子愣在那里，竟然忘了接父親遞過來的油餅。父親輕輕地搗了我一下“咋，還要我喂你？”他又從兜里掏出幾十塊錢，說：“幾個星期不回家，錢花完了吧？”說實在的，錢真的花光了，幾天來的飯錢，都是從同學那里借來的。父親默默地站了—會；也沒有說什么話，最后，把油餅和錢一股腦塞到我懷里，轉身走了。

看著父親長長的粗布衫子像旗幟—樣在身后飄舞，我再也控靠不住自己，沖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大聲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