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炅
我的二十、三十、四十
何炅

二十歲時,我讀大學三年級。
如果讓我用一個詞來形容那時的狀態,就是“疲于奔命”。三年級階段阿拉伯語的學習越來越辛苦,語法的難度升級,要背的詞匯和課文增多。
除了學習之外,我還擔任學生會的工作,兼任文藝部和宣傳部的“要職”。此外,從大學三年級開始,我也有了人生中一個很重要的變化:在央視主持節目。因為節目組的信任,每期節目的臺本也交給我來寫。
那時,我經常很晚才回到學校,同學們已經下了晚自習,甚至都已經睡了,而我只能先在學生會辦公室里將自己學生干部的事情做完后,再回到宿舍開始背第二天上課要準備的內容。
我們那個年代,學校是限制用電的,每晚要按時熄燈,所以回到宿舍后,我只能把椅子搬到水房里學習。水房的燈是聲控燈,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我就得咳嗽一聲,或者輕輕地跺一下地面,讓滅了的燈再亮起來。多年后回想起校園的學習生涯,這是令我印象特別深刻的一個場景。
那個時候的我還是要得太多了,什么都想做好,將自己置身在一個比較慌亂的狀態里。這樣的慌亂可能是青春期的一種普遍狀態,因為不確定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很多事情都處在一個努力嘗試、努力做好的階段。當然,這樣的慌亂階段并沒有絕對的好與不好,也許是一定要自己經歷了之后才知道到底收獲了什么,才知道要如何選擇。
在父母和周圍人的各種關愛下,在匆忙和波折中,迎來了屬于我的畢業季。宿舍里,大家都忙著收拾東西,然后扛著大包小包離去。我因為是從學生宿舍樓搬到教師宿舍樓,所以和其他同學不一樣,我的離開像螞蟻搬家一樣,每次帶一點東西,離開那個待了四年的宿舍。
那時,我們還在宿舍里做了一個掛歷,在畢業前的一個月貼在門背后,宿舍里的成員每天輪流在上面寫一段話。我們宿舍里的六個人,在那個掛歷上記錄下了最后一個月的心情。比如:“今天最后一天考口語,我好緊張?!薄懊?今晚一起睡?!薄上У氖?后來這個掛歷下落不明了,肯定沒丟,就是想不起來誰最后收的,收到哪里去了。
也許青春就是這個樣子,記住一些,忘掉一些,保留一些,丟掉一些,但所有最珍貴的,一直都會在心里。就像那個掛歷,不知道在哪個角落,但畢業那年的心情,卻一直被放在心里隨時夠得到的地方。
三十歲時,畢業已經很多年,我還保留著之前留下來的一個習慣——不愛講心事。這可能跟大學的生活有關。雖然我和同學的關系很好,但是回想起來,我和他們實際交流相處的機會還是很少。我會參與宿舍的臥談會,也偶爾會講一部分自己的事情,但我在央視做少兒節目的狀態,他們幾乎是不了解的;在央視做節目時,節目組的同事對我也很關心照顧,但他們不會了解我在學校的部分;而和最親近的父母,我也不會特別提起心事,通常在媽媽問起我好不好的時候說一句“我很好”。

一直以來,確實一切都好。在被分割成各種不同部分的大學生活里,學校里是一個何炅,電視臺里是一個何炅,父母面前又是一個何炅。我在盡力做好每一個我的同時,的確不知道可以跟誰來徹底分享我的內心。我那時固執地認為心事在講出來的時候就變了樣子,被別人聽去只會無端地加上他們的理解和觀念,所謂“人和人的溝通,有時候沒有用”,后來聽到這句歌詞,覺得簡直就是自己當時的觀點寫照。
四十歲時,我發現我擁有了一種能力——自我排毒。它讓我不別扭、不糾結,也不會為難自己和身邊的所有人。在很多事情上,我都試著很快地圓過去,不想麻煩別人來搭救我,因為很忙亂,也沒有時間等別人來開解我,所以我就靠自己圓,或者用這件事的成績圓那件事的壓力。
不過有時候,人生就是這么奇妙。正如我在拍電影的過程中,從“正青春”的夢想熱血到領悟出“來得及”的樂觀哲學,理解其實在深化。而關乎講心事的觀念也隨著內心的成長在轉化。
現在的我,發現自己之前擔心的不過是一種誤解,其實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慢慢領悟了,說心事是一種交流、表達和抒發。心事不是說給別人聽,是當著別人的面,說給自己聽的。
人是無時無刻不在成長的,我們也許會告別年少青蔥,但不等于告別了成長。人一輩子都要保持一個學習的狀態,每一個小小的領悟,每一次愿望的達成,都是會讓我們變得更加強大的成長過程。而每一次的成長,都是人生中一個最美好的畢業季。
(摘自《知識窗》 2016年06期)